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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AI龙头or算力“掮客”：从国内代理商批量购整机，鸿博股份与英伟达的“紧密关系”含金量几何？

每日经济新闻 2023-07-07 10:29:13

◎据《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从多方渠道独家获悉，AI中心一期的20台DGX服务器内搭芯片均为A800。这一信息，从英博数科“掌舵人”、鸿博股份副总经理、AI中心负责人周韡韡的表述中也可得到印证。

◎2023年5月，算力出租业务收入75.47万元，扣除机器托管费（含电费）、折旧摊销成本后，实现项目毛利12.51万元。截至目前，英博数科拥有AI算力超过300P，且全部投入商业租用与项目研发。

◎根据上述英博数科员工的说法，提供CPU的厂商品牌甚至是机型都不重要，关键就是显卡。“他们有卡就会生产，生产了我们就买来了。”他还透露，显卡的来源是厂商去和英伟达沟通，“看英伟达那边能够储备（给）他多少了。”

每经记者李少婷杨卉每经编辑梁枭

6月20日晚间，拖延近一个月后，鸿博股份回复了深交所年报问询函。紧接着，一封言辞犀利的关注函又接踵而至。7月6日下午，鸿博股份的回复“虽迟但到”。

2023年上半年，A股掀起AIGC概念的炒作浪潮，鸿博股份半年涨幅达到427.52%，排名A股上市公司第五，一扫过去连续六年下跌的阴霾。股价“狂飙”原因无他，只因其与英伟达的合作关系引发投资者的无限遐想，并引来关注函“灵魂发问”：英伟达与公司的合作是否与其他境内合作客户的业务内容存在重大差异？这一提问直指要害——鸿博股份与英伟达的“紧密合作关系”究竟含金量几何？

在7月6日最新披露的关注函回复中，鸿博股份表示：“英伟达官网展示了合作伙伴及合作业务名称，涉及英伟达业务的各个方面，目前公司仅了解公司所涉及的与英伟达合作业务中各方的权利与义务，不了解英伟达与其他公司的合作内容及模式，故无法说明其中是否存在差异及差异化程度。”也就是说，对于这一核心问题，鸿博股份自己也没法给出明确答案。

从《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独家获悉的内幕及公开信息来看，在与英伟达的合作中，鸿博股份很多时候扮演了英伟达、英伟达合作伙伴及算力客户之间的“掮客”角色。

比如，子公司北京英博数科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英博数科）的算力设备，除了来自英伟达的原装整机设备外，也有大量从外部厂商进购，搭载英伟达显卡的“拼凑”版设备。此外，英博数科还向英伟达在中国区的两家大代理商申请了合计总额不超过8亿元的信用额度。

细究鸿博股份的“AI发家史”，很多细节尚未明晰：与英伟达合作的主体、子公司英博数科收入何时入账？作为算力“搬运工”的生意可持续性如何？为此，记者展开多方调查，并与业内人士深入交流，试图厘清英博数科业务真实的商业逻辑。

神秘AI中心：算力“搬运工”既有英伟达原装机，也有国内厂商拼装机

今年2月以来，AIGC概念成为A股市场主线，2008年上市，主业为彩票产业、安全印刷等业务的鸿博股份走出几轮连板行情，上位AI龙头。复盘鸿博股份“上车”人工智能的路径，核心桥梁是其去年8月与中关村中恒文化科技创新服务联盟（以下简称“中恒文化”）、英伟达、英博数科在北京共同合作成立的北京AI创新赋能中心（以下简称“AI中心”）（英博数科为运营主体）。

根据英博数科官网此前的介绍，AI中心由4部分组成，其中智算中心是核心基础设施，盈利模式为提供公共算力出租，一期由一个标准单元超算服务器（20台英伟达80GB DGX服务器）组成，可提供100P算力，位于北京三里屯国际大数据产业园（以下简称三里屯数据产业园）。

今年3月末，《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根据第三方地图信息前往上述智算中心看到，该地挂有“北京国际大数据交易有限公司”的条牌，也挂有“IDP国际大数据交易产业园”的招牌。

园区的两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英博数科确实入驻了这里。据前述工作人员介绍，英博数科入驻园区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在1个月内（截至走访时），公司的人也不经常来（产业园）。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杨卉摄

从产业园的大门望进去，最醒目的建筑是“企商数据大厦”。此前鸿博股份曾多次在回复投资者提问及交易所关注函时透露，公司不自建数据中心，智算中心由企商在线提供托管运维，公司承担机房租金和电费能耗等成本。

为进一步了解智算中心的情况，记者以企业身份咨询企商在线，随后与一名自称同英博数科联系紧密的工作人员李奇（化名）取得了联系。李奇称，自己负责算力方面业务，英博数科在企商放置了20台英伟达DGX服务器，双方还曾一同调试上述产品。

对于这20台服务器及后续提到的其余服务器，鸿博股份并未公布外界最关心的细节之一：内搭什么芯片，H100还是A800或是A100？

要知道，自ChatGPT掀起大模型之风后，这几款来自英伟达的显卡可是稀缺货，要做大语言模型，很难不用上多块H100或A100。目前，两款显卡已被禁止面向国内市场出售，英伟达随后推出了“国内特供”的A800，将原本600GB/s的传输速率改为400GB/S。

搭载H100和A800的服务器，二者在算力和销售定价上有很大区别。鸿博股份越是不提这档子事，投资者们越是热情地猜测，有的还动起笔杆子“测算”。

图片来源：互动平台网页截图

据《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从多方渠道独家获悉，AI中心一期的20台DGX服务器内搭芯片均为A800。这一信息，从英博数科“掌舵人”、鸿博股份副总经理、AI中心负责人周韡韡的表述中也可得到印证。

英博数科托管的DGX服务器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今年4月底，《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与周韡韡在一场线下活动后展开了独家对话。根据周韡韡的说法，英博数科虽然“天生”有英伟达的代理资质，从软硬件到全系列的产品都可销售，但也要遵守中国区的规矩——“中国区（的内置显卡）就是A800和H800”。

根据周韡韡在对话中的说法，预计2023年底，英博数科自有算力规模将扩容至3000P。

3000P算力，若全部从英伟达买进整机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据李奇透露，原装80GB的英伟达DGX单台价格就要在240万元～250万元左右。若按照一期的进价标准来布置3000P算力，鸿博股份至少还需要准备3亿元～3.5亿元的资金，再去购置150台服务器。

记者注意到，李奇透露的数字和英博数科实际产生的一笔成本价格较为接近。根据鸿博股份6月20日发布的年报问询函回复公告（以下简称问询回复），2022年公司进军人工智能AI行业，并因筹建北京AI创新赋能中心首期AI算力设备产生了4016.46万元的非流动资产。而一期共有20台DGX设备，平均下来单价刚好在200万元左右。

图片来源：问询回复公告截图

有趣的是，鸿博股份的“王牌”算力，其实并不止来自英伟达。6月9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从独家渠道获悉，不久前英博数科从某外部厂商处预定了上百台搭载英伟达A800，单台市场价格在100万元～130万元左右的服务器整机，成交价格不便透露。而根据鸿博股份在问询回复中的说法，截至6月20日公司已完成部署调试超过60台GPU服务器，200P算力。还不及从外部厂商一次订购的服务器及算力规模。

为求证上述信息，7月4日，记者以客户身份拨通了英博数科官网的联系电话。接线员工并未否认这笔订单，并透露称该订单涉及的上百台服务器的算力已全部被客户预定，单台设备月租金在7万元左右。

另外，该员工还表示，英博数科不卖显卡也不卖服务器整机，在算力方面做的是租赁生意。同时，尽管英博数科进购整机的厂商品牌不止一个，但由于近期需求旺盛，加上厂商缺卡导致货源紧张，公司手里并无现货算力。有需求的客户需提前半月下单预定，预定方式为交整月租金，“只有见款才给才预订”。

和英伟达原装整机比，外部厂商的服务器有何不同？根据记者在业内人士处了解到的情况，要“攒”起一个与英伟达DGX相似规格的服务器，无论是用新华三还是浪潮的设备，配上显卡、机箱等，价格约在100万元/台上下。

除了成倍的差价，拼凑服务器与英伟达原装服务器的区别还在于，国内一般采用超威（AMD）的主板，还停留在PCIe（单向带宽），比NVLink（双向带宽）信号和传输速率要慢一些。有从事服务器托管运维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国产服务器若要达到英伟达原装的水平，只能是多堆叠，产生更多电量计带宽的消耗。

总结来看，AI中心的商业模式逐渐清晰——从英伟达及其余供应商处进购整机，再对外出租算力。根据鸿博股份在问询回复中的说法，目前英博数科提供的最小算力租用单元为一台服务器整机，最短租期为3个月，每台机器每月单独计费，租金以预付方式按月支付。

订单疑云：抢手的服务器滞留了三个月才卖出去？

根据李奇的说法，英博数科计划的回本周期约为3年。对此，记者并未得到后者及鸿博股份方面证实。

从官宣AI中心的存在开始，投资者就在互动平台上频繁问及英博数科盈利及在手订单的情况。不过，直到今年一季度续亏，鸿博股份的回答也没有变：“AI中心项目已投入实际运营，相关产品与服务处于测试推广阶段；英博数科尚处于初创时期，业务尚未产生营业收入与利润。”

今年5月中旬，鸿博股份才披露称，算力出租业务已产生实质性收入。鸿博股份最新回复关注函称，2023年5月，算力出租业务收入75.47万元，扣除机器托管费（含电费）、折旧摊销成本后，实现项目毛利12.51万元。截至目前，英博数科拥有AI算力超过300P，且全部投入商业租用与项目研发。

蹊跷的是，根据鸿博股份披露的信息，一期那批20台DGX服务器在今年2月5日就到了英博数科手上，上述英博数科员工也表示，公司的算力不愁卖，处于供不应求状态。各大巨头下场争抢算力的背景下，英博数科手中的那批服务器花了三个月才租出去？

深交所也对此事存疑，在关注函中要求鸿博股份解释“项目一期所规划的100P智算中心已经开始投入生产，并于2023年5月产生项目收入与利润”的表述是否真实、准确”。

对此，鸿博股份在7月6日披露的关注函回复公告中称，算力出租业务收入来自客户对于算力租用的租金。收入根据服务提供确认，成本随收入确认；公司在2022年年报问询函回函的表述真实、准确。

而在4月中旬，记者从一位从接近英博数科的人士处获悉，英博数科一期20台100P算力的DGX，其80P算力彼时就已被一位企业客户“包圆”，月租金刊例价为40万元/台，最终成交价19.2万/台。

再叠加按照鸿博股份此前披露的“采用预付月结的方式付费”，英博数科的第一桶金究竟是何时入账？

回到业务本身，出租算力的空间能有多大？

鸿博股份在问询回复里披露了两笔大订单，称公司分别是与某大模型研发团队及某初创大模型开发团队签订了算力租用合同，后者对应算力为1280P，不过均未披露具体金额和预计收益。

图片来源：问询函回复公告截图

梳理已有信息，有一笔订单可以对上名号。

今年4月底，英博数科宣布与搜狗创始人王小川持股99%的五季智能（北京）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五季智能”）签署算力租赁服务合同，约定在协议签署后的12个月内向五季智能提供算力出租服务，1期交付不超过256台服务器，总计不低于1280P算力。

根据周韡韡的说法，五季智能是搜狗的团队，在搜索和语音输入、爬取数据等方面有很好的累积，4月底demo就已在英博数科的平台上跑了出来，算是大佬创业。

凭借鸿博股份的资金量还能在这条赛道上跑多久？截至今年一季度末，鸿博股份账上有货币资金9.72亿元，另有1亿元交易性金融资产。此外，根据鸿博股份在问询回复中的说法，为了提高募集资金使用效率，公司已终止了电子彩票研发中心项目，截至目前（6月20日）已累计变更募集资金3亿元用于AI中心项目。

谈及未来的市场空间，周韡韡很有信心：“现在的大模型训练张口就是1240p算力起跳……目前来讲中国（做大模型的）都是大佬创业，下场都是带着三个亿美金来的。这个赛道就是三个亿美金有门票，20亿美金敢上桌。什么时候拿到50～100亿美金，离成功就可以稍微近一点了。”

实力难测：自称不做分销商，与英伟达的关系有多牢靠？

据周韡韡透露，目前公司算力基本上全部对外输出，未来会依靠公司产品搏博云做算力调度，包括自用等。提到“搏博云”，就很难绕开鸿博股份与英伟达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毕竟，英伟达前脚刚推出一系列云上算力租赁服务，英博数科后脚就上线了定位于向市场提供GPU云解决方案，实现GPU算力共享和数据化产品共享的“搏博云”。

对于二者的关系，根据鸿博股份此前接受投资机构调研时的说法，英博数科可以代理销售英伟达的相关产品，同时依托和英伟达的紧密合作关系，可结合客户的具体应用场景提供具有竞争力的产品价格以及稳定快速的调货优势。鸿博股份在问询回复中也表示，基于公司与英伟达的合作优势，提供相应的服务是英博数科目前重要的业务门槛。

虽然强调和英伟达的“紧密合作关系”，但二者究竟是什么合作形式，鸿博股份回答得很模糊。就此，深交所在关注函中要求鸿博股份说明：英伟达与公司的合作是否与其他境内合作客户的业务内容存在重大差异，如有，请详细说明差异情况。

鸿博股份的回复很直接：“无法说明其中是否存在差异及差异化程度。”根据鸿博股份的说法，英伟达在国内有不同级别代理、创新加速计划等多种合作方式，每家合作伙伴拥有的品牌宣传、合作具体内容等均有不同。目前公司仅了解公司所涉及的与英伟达合作业务中各方的权利与义务，不了解英伟达与其他公司的合作内容及模式。

英伟达在国内有不同级别的代理，英博数科是哪一级？李奇曾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根据他了解到的信息，英博数科是英伟达在国内仅有的两家总代之一，为北方地区总代，另一家南方地区总代为丽台（Leadtek），此外还有很多分销商。

英伟达渠道技术会参会分销商目录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然而，这一说法与英伟达中国区工作人员及周韡韡本人的说法相左。据英伟达中国区某员工介绍，目前英伟达在国内的总代有丽台、英迈、中电港、紫光集团，并未提及英博数科有这一资质。

周韡韡也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直言：“我们不是总代，也不是一个标准化代理。因为如果是代理就得守代理的规矩，我们就是以创新驱动中心合作伙伴这样的一个身份（来合作的）。”

如果不是英伟达代理商，英博数科有哪些“合作优势”？“紧密合作关系”“有竞争力的产品价格”“稳定快速的调货优势”又如何体现？

要知道，在当前“百模大战”的背景下，就算不卖整机算力，只要拿到英伟达几块关键显卡的供货，就能成为“最靓的仔”。

以A100为例，在国内断货、大厂囤货的背景下，目前市面上的A100均为存货，卖一张少一张，价格也一直在高位。今年3月底，记者向某手持200余张A100的渠道商询价时，对方报出的价格为9万元/张左右，一周内就被抢购一空。到了4月中旬，A100的价格已经涨到了10万元/张左右，4月下旬渠道商报价已经直逼11万元/张。

至于另一款“平替版”产品A800，根据北京金鼎九州科技发展有限公司（H3C主网络三星级服务商，H3C IT分销二星级服务商）销售人员介绍，今年以来，A800价格每天都变，从8万元/块左右涨到9万多元/块，且到处找不到货。他表示，端午节前和代理商通过浪潮全款下了16块A800的订单，单价约在8.7万元、8.8万元左右，但一直没见到发货信息。最近同事也接到了十几个询价，都是配8块A800的服务器，又因为价格和卡的问题大多无疾而终。至于A100或者H100，就更难了。

英伟达A100GPU 图片来源：A100数据表截图

4月底，周韡韡在与记者对话时直言，A800和H800这两款产品要看量。“量少有，量多了就不好找了。”上述英博数科员工也表示，公司并不卖显卡，是从厂商处直接购买整套服务器（出租）。

根据上述英博数科员工的说法，提供CPU的厂商品牌甚至是机型都不重要，关键就是显卡。“他们有卡就会生产，生产了我们就买来了。”他还透露，显卡的来源是厂商去和英伟达沟通，“看英伟达那边能够储备（给）他多少了。”

英博数科面临着延期交付风险的同时，市场却传出英伟达将与易华录合资在国内建立云计算中心出租算力的消息。若这一算力中心最终落地，其余整机厂商服务器的叫价空间或被进一步压缩。

就英博数科的相关问题，《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于6月27日向鸿博股份方面求证，同时亦联系到中恒文化求证英博数科相关情况。鸿博股份表示当前不接受采访，截至发稿，记者未获中恒文化方面回应。

值得一提的是，进入6月，鸿博股份还最新披露了两项担保信息。

2月22日，鸿博股份发布公告称，因业务所需，英博数科拟向英迈电子商贸（上海）有限公司及其关联公司（以下简称英迈电子）申请总额不超过5000万元的信用额度。到6月19日，英博数科向英迈电子申请的信用额度增加至4亿元。6月29日，英博数科又拟向紫光晓通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紫光晓通）申请总额不超过4亿元的信用额度。鸿博股份就上述两项英博数科付款业务承担连带担保责任，担保期间为两年。

记者注意到，据紫光数码集团官网，紫光数码集团旗下紫光晓通于2022年10月与英伟达签署代理协议，紫光数码正式成为英伟达数据中心GPU、DGX系统等产品中国区总代理。英迈电子也是英伟达在中国区的代理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