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几乎跌至原厂成本 存储芯片“寒风”还会吹多久？行业何时止跌回稳？

每经记者 王晶    每经编辑 魏官红    

“突然看见固态硬盘降价了很多”、“发现一年前买的WD固态硬盘1T已经从849元降价到749”、“前几天买的固态硬盘还没发货就降价了”……近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不少网友留言评论了关于固态硬盘降价的消息。

一位销售三星980 Pro固态硬盘（SSD）的客服人员表示：“（SSD）现在都是很低的价格了。”实际上，不仅仅是固态硬盘，与存储相关的产品大都出现了价格下滑。

降价来自供应端和需求端的巨大变化。供应端方面，自2020年疫情暴发以来，远程办公、网上教育、流媒体等应用引爆对消费电子及云服务的需求增长，包括存储芯片在内的整个半导体行业在突如其来的需求推动以及“缺货”的恐慌心理下，供应链加速甚至加倍囤货。

需求端方面，包括智能手机、PC等在内的消费电子行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低谷。IDC数据显示，2022全年，中国智能手机市场出货量约2.86亿台，同比下降13.2%，为有记录以来的最大降幅。下游市场需求萎靡，整体去库存效果有限。

供需失衡促使整个内存市场价格走低。CFM闪存市场数据显示，2022年NAND Flash市场综合价格指数下跌41%，DRAM市场综合价格指数下跌35%。放眼2023年，集邦咨询预估今年内存供给成长率仅为10.6%。原厂对于产出相当谨慎与保守，但今年下半年市场有机会呈现跌幅收敛走势。

在这轮跌价趋势中，存储厂商或是最大的输家。不过，随着汽车智能化程度的加深，也为车规级存储带来市场机遇，同时，服务器领域保持着强劲的增长。此外，ChatGPT掀起了AI聊天机器人风潮，带动高速运算、高速传输需求之际，相关系统需要大量数据学习，对储存装置用量大增。这些新兴领域即将为存储产业带来正向助益。

存储市场量价齐跌 拖累上游业绩

存储芯片是全球芯片市场重要支柱，约占全球半导体市场的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存储芯片可以简单地分为闪存和内存，其中，闪存主要有NAND Flash、NOR Flash，内存主要为DRAM。

当前，全球存储晶圆供应集中度较高。据Omdia数据统计，2021年三星电子、铠侠、西部数据、SK海力士、美光科技、Solidigm在全球NAND Flash市场份额（以销售额计）约为96.76%；三星电子、SK海力士、美光科技在全球DRAM市场份额（以销售额计）约为94.35%。这些大厂向包括苹果等在内的终端企业提供内存芯片等众多零部件，对行业影响深刻。

随着2020年全球疫情的发生，PC、手机等下游需求大增，存储芯片市场规模相应快速扩张，进入2022后，由于手机、笔电等大宗场景去库存出货量下滑，存储芯片进入下行周期，据WSTS数据，2022年全球集成电路市场总规模约为4799.9亿美元，年增长率仅为3.7%（2021年集成电路市场年增长率达到28.2%），其中存储芯片市场规模约为1344.1亿美元，同比下滑12.6%。在存储产业面临艰难挑战下，上游国内外存储厂商的业绩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3月21日，A股存储企业江波龙(SZ301308，股价80.90元，市值334亿元)发布了上市后的首个年报，报告期内，公司2022年实现营业收入83.30亿元，同比下滑14.55%；归母净利润7279.70万元，同比下滑92.81%。

截至目前，江波龙的产品已形成包括嵌入式存储、固态硬盘、移动存储和内存条四大产品线。具体来看，报告期内，占公司营收超过一半的嵌入式存储，2022年营收同比下降8.68%，毛利率下降8.9个百分点；占公司营收24.47%的移动存储业务，收入同比下滑7.93%，毛利率下降4.96个百分点；固态硬盘和内存条则分别实现营收15.04亿元、4.17亿元，同比下降28.39%和36.13%，其中固态硬盘毛利率下降12.47个百分点。公司整体的毛利率从2021年的近20%下降至2022年的12.41%。

除了存储芯片行业整体承压带来的不利影响，江波龙管理层认为，2022年业绩大幅下滑的主要原因还包括较大规模的研发投入（3.56亿元）、计提减值准备的影响以及2021年行业景气度高，公司业绩创新高导致2022年同比基数较高。其中，2022年江波龙对存在减值迹象的存货计提的存货跌价准备1.62亿元，是当期公司净利润的2.2倍。

江波龙高级副总裁、COO王景阳近日在线下对媒体记者表示，“不能因为市场一直不好就把库存降得很低，前两年我们最痛苦的不是市场跌价，而是库存不够导致供货不足，可见保证供应才是最大的问题。存储的库存是一把双刃剑，不能太高，否则影响公司现金流，还有可能因为市场波动（价格往下走）造成很多损失，但也不能过低，否则需求回暖的时候，可能没办法及时做出反应。”

江波龙在年报中表示，2022年上半年公司的运营情况良好，公司2022年半年报反映公司的营业收入和利润情况尚属合理范围，但进入2022年下半年，存储芯片单位价格快速下降，存储晶圆原厂亦感受明显压力，公司作为存储器厂商，相对于存储晶圆原厂而言更靠近产业链的下游终端市场，因此对于市场情况的反应时间会略有提前，业绩压力在2022年下半年已开始集中体现。

国际存储大厂的日子也不好过。1月31日，三星电子的最新财报显示，2022年第四季度营收为70.5万亿韩元，同比下滑8%，营业利润同比下降69%，从13.86万亿韩元降至4.3万亿韩元。其中，主营芯片业务的事业群（DS）首当其冲，第四季度的营业利润从8.83万亿韩元降至2700亿韩元，下滑幅度约97%。

三星电子在财报中指出，该事业群营收下降主要由于短期内下游客户存储芯片还在消化库存。而随着需求下滑，存储芯片的价格也进一步下降。展望2023年第一季度，情况也并不乐观。三星电子预计，工厂利用率将出现下滑，今年一季度盈利或将下降四分之一。

另一家韩国内存芯片巨头海力士则面临巨额亏损。2月1日，SK海力士发布2022年全年业绩和第四季度业绩。其中，第四季单季营业亏损1.7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93.6亿元），营业亏损率22%；销售额7.699万亿韩元，净亏损为3.52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193亿元）。这是SK海力士单季业绩自2012年第三季度以来，时隔10年首次亏损。

纵观2022年全年，SK海力士2022年全年营业利润同比减少43.5%，为7.01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383.8亿元）；销售额同比增加3.8%，为44.65万亿韩元，但净利润同比下滑74.6%，为2.44万亿韩元。

SK海力士方面称，“第四季度亏损主要原因是电脑和智能手机的需求低迷导致存储芯片需求随之减少，加上芯片价格大幅下滑。”

美国存储芯片公司美光科技此前公布的截止至去年12月1日的2023财年第一财季业绩显示，报告期内，美光营收同比下降了47%至40.9亿美元，低于市场预期的41.3亿美元；净亏损为1.95亿美元，上年同期净利润为23.06亿美元。

在业绩下滑乃至亏损的压力下,多数大厂着手进行减产、降低开支等以降低亏损，遏止供过于求的市况。其中，美光科技削减20%综合产量，2023全年DRAM产量规划低于2022年，NAND Flash略高于2022年，同时公司放缓技术升级，降低运营成本；SK海力士2023年资本支出在原有15万亿至20万亿韩元基础上削减50%以上等。

“目前市场价格几乎到了很多原厂的成本价。”针对当前存储市场的现状，深圳市闪存市场资讯有限公司总经理邰炜日前在CFMS2023中国闪存市场峰会上说道。他认为，经过将近一年的行情调整，加上需求逐步的回升、库存压力逐步释放，预计今年二季度可能将是这一轮行情的最低点，存储行情很可能在三季度迎来新的变化或者增长。

与此同时，随着资本支出的调整，存储供需或进一步改善。根据TrendForce的数据，DRAM在美光率先宣布减产规划后，2023全年DRAM供过于求比例将由原先预估的11.6%，收敛至低于10%；NAND方面，在美光、铠侠供给位成长皆下修的情况下，2023全年供过于求比例将由原先预估的10.1%下降至5.6%。

“价钱下跌对我们这些做存储的厂商来说，是很痛苦的事情，我们可能会亏钱，可能会有库存压力，但实际上，这对整个产业繁荣是大的利好，这个过程可能痛苦一点，但是应该很快过去了。”王景阳说道。

加码企业级存储和汽车智能化

从应用市场看，手机、PC、服务器依然是存储的三大主力应用市场。虽然手机、PC等市场下滑导致2022年以来的存储芯片单价下跌，但王景阳近日在线下对包括《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内的媒体记者表示，价格下跌会导致终端消费者可以用同样的价格买到更高容量的存储产品。比如，同样价位的手机，原先是128GB的，现在可能升级到256GB，256GB的可能升级到512GB，虽然终端的出货量可能没有提升，甚至有些许下降，但整体来说，存储量是增长的。

实际上，大容量存储器的终端渗透率正不断提升。其中，手机方面中低端手机向128GB/256GB发展，高端手机向256GB/512GB/1TB发展，手机内存也迈向10+GB，尤其是越来越多的中高端安卓手机搭载了12GB/16GB的LPDDR。在PC市场上，搭载1TB/2TB SSD的PC也在逐渐增多。反映到全球存储容量规模上，2022年全球NAND Flash容量增长6%至6100亿GB，全球DRAM容量将增长2%至1900亿Gb。

此外，相较于消费类终端设备的颓势，服务器领域则保持着强劲的增长。IDC数据显示，中国整体服务器市场的未来五年复合增长率将达到12.7%，2025年中国整体服务器市场规模预计将达到424.7亿美元。

王景阳表示，“我们在2020年就开始规划研发企业级存储，今年刚进入收获期，虽然规模还不是很大，但成长性会非常好。”整体来看，其认为消费级在今年下半年会陆续有好转的迹象，但更有价值的市场在车规级、企业级等领域。”

据他介绍，目前国内的服务器市场占主要市场份额的是三星、英特尔、美光等国际原厂，随着行业信创进度推进，对于国产存储器厂商来说，这将带来新的市场机会。目前公司的企业级SSD产品正处于与行业大客户进行验证的阶段，如进展顺利，预计六个月或更久的时间将完成测试导入。

企业级存储之外，汽车智能化程度的加深，也为车规级存储带来市场机遇。江波龙高级副总裁、CTO高喜春介绍称，公司跟国内主流车企都有业务合作，目前接近30家汽车厂商都有用到江波龙的产品。

但由于车规级对产品的要求比较高，因此其存在一个漫长的认证、导入的过程，需要逐步地进入及渗透。“车载产品对质量要求很高，可靠性方面，通常汽车存储产品的使用时间为5-10年；二是应对环境的复杂性，比如高低温，最高可到105℃，最低可达-40℃；三是需要符合车规AEC-Q100的可靠性标准。”高喜春表示，公司从2019年开始布局车规级业务，经过前期长时间的布局，公司对车规级业务未来的发展具备较强的信心。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新能源汽车的渗透率不断加速，2022年1月至11月，渗透率达到25%，提前三年完成新能源汽车渗透率25%的目标。在新能源汽车的带动下，汽车智能化程度不断提升并有效拉动了车规级存储的市场需求，特别是智能汽车的本地存储需求亦出现了明显增长。Gartner数据显示，预计至202年，全球ADAS领域的NAND Flash存储消费将达到41.5亿GB，2019年-2024年复合增速达79.9%。

ChatGPT对存储性能提出更高要求

虽然当前行业景气度不高，但随着自动驾驶、人工智能等应用的全球性爆发，产业界迫切需要全新的技术解决算力瓶颈。存算一体（Computing in Memory）作为一种新的计算架构，被认为是具有潜力的革命性技术。

据悉，存算一体的核心是将存储与计算完全融合，有效克服冯·诺依曼架构瓶颈，并结合后摩尔时代先进封装、新型存储器件等技术，减少数据的无效搬移，从而提升计算效率。近年来，台积电、三星公司、英特尔、SK海力士以及Micron等国际半导体巨头均积极布局存算一体领域，持续进行相关产品的研发。

谈及江波龙是否具备存算一体技术和相关项目时，高喜春回应道，存算一体现在是比较热的一个概念，特别在AI这个领域可能需求多一点。因为计算这几年的技术迭代比较快，计算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但其实存储速度更新有点跟不上，所以存算一体目前主要用在最新的如AI等领域，该领域公司也在密切关注，但现在这块还不是市场上最主流的。

今年以来，ChatGPT火遍全球，机构认为，计算存储是ChatGPT的重要基石。未来，人工智能的发展和数据存储的进步将会是相辅相成的，数据存储也必将成为人工智能时代重要的一环。

对此，江波龙副总裁闫书印认为，ChatGPT等大模型对存储的性能（对数据的处理速率要求更高）、可靠性、能效（低功耗）等要求会更高。“首先，从DRAM的角度来看，AI这种高性能计算，会给存储带来高性能、低时延的产品需求，AI模型会在网络端配置容量非常大的DRAM资源进行训练，包括数据分析等；而在NAND Flash端，需要高速的flash产品，另外整个AI应用之后会产生大量的数据，对整个flash的存储容量有大量的需求，包括在端侧的智能穿戴，会有小尺寸、低功耗的需求等，这都是未来对存储的一些积极要求。”

最后，在存储行业的前瞻性方面，三星副总裁、NAND产品企划组总经理Kyungryun Kim(金经纶)在CFMS2023上分享称，预计未来三大新领域，即元宇宙、自动驾驶和机器人的增速将十分可观，年化增长分别为67%、31%和35%。

同时，他认为互联设备还将产生海量的信息数据。“由去年的79ZB提升到2025年的181ZB，到2030年全球人均使用的智能设备高达10个。”基于超连接应用的展望，三星正积极探索更智能、更高效的存储解决方案。

封面图片来源：视觉中国-VCG41N13510906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