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毒”北京

每经记者  李泽民  发自北京

 

    雾，从来都不是北京天气的标签；秋天，从来都是北京最美的季节。然而，今年深秋的北京常被雾霾遮蔽。

    谁制造了北京不散的雾霾?公众质疑落后的环保政策。但问题不止于此。有证据显示，雾霾天气与机动车尾气中的氮氧化物直接相关。而北京市机动车的保有量已接近500万辆。

    换言之，北京市内近五百万机动车车主至少应该部分地为浸染首都的阴霾负责。  

“雾都”北京

 

    11月1日，北京，白天阴转小雨，有雾，偏南风2~3级……

    这已是这座城市最近10天里遭遇的第5个雾天。今年刚刚从成都来到北京工作的陈晨说，自己仿佛置身成都，那里的秋冬季节多雾天，终日难见阳光。

    持久不散的雾霾，也让环保部门对于今年蓝天数目标的实现，心存忧虑。“现在还剩下一个多月了，恐怕完不成了。”北京市环保局一官员说。作为对二级或者二级以上天气的形象化概称，蓝天数近年来成为衡量空气洁净程度的最直观表述。

    每年年初，北京市将制定当年实现蓝天的目标数，并作为市政府承诺为民办的实事之一。今年北京市设立的蓝天数目标是274天，目前只完成了75%。以最近北京的天气状况来看，今年的承诺极有可能落空。

    近年来，北京空气质量多有反复。

    在2010年10月，北京共收获25个空气质量达标天，占全月总天数的80.6%，比2009年同期增加1天；今年的10月份，北京空气质量二级及好于二级天数为19天，占全月天数的61.3%，比去年同期减少6天。

    截至2010年10月31日，北京市二级和好于二级的天数累计达246天，占80.9%。截至10月31日，今年北京空气质量二级及好于二级天数累计达239天，占78.6%，比去年同期减少7天。

    对于最近的糟糕天气，北京市环保局在10月31日出具的空气质量月报中指出，“受冷暖空气交汇影响，致使大气污染物不易扩散、容易积累，空气质量转差。”

    尽管雾霾笼罩，空气质量并不如意，但北京市环保部门发布的污染指数只有100多，空气质量状况为“良”，部分地区为“优”。

    据了解，目前我国评价环境空气质量的指标是空气污染指数，根据国家标准，计入空气污染指数的污染物项目为SO2、NO2和PM10（直径10微米以下的可吸入颗粒物）这三项。但此次导致北京形成雾霾天气的PM2.5（直径2.5微米以下的可吸入颗粒物）并没有纳入到空气质量监测体系。

    公众直观感受，与环保部门公布的空气污染指数相去甚远。是公众已经对空气污染草木皆兵，还是污染指标设定偏离现实太远。

一把旧尺子

 

    连续几天，SOHO中国有限公司董事长潘石屹在微博上发布了北京市的空气质量标准，其数据来源是美国大使馆。位于北京朝阳区亮马桥附近的美国大使馆，监测出该地区大气污染指数高达307（10月31日数据），达到了“毒害”级别。而10月30日这一天，PM2.5细颗粒物浓度达到了387，北京空气质量指数为425，赫然显示“有毒害”。

    在这一天前后，北京市的细颗粒物浓度均在200以上，直到11月2日这天，细颗粒物的浓度才逐渐降了下来。

    2008年始，美国驻华使馆在使馆大楼上建立了空气监测站，监测使馆所在的朝阳区空气中可深入肺部的悬浮颗粒的数据，每小时发布一次。美国驻华使馆网站称，直径2.5微米以下的悬浮颗粒（PM2.5）被称为“细颗粒”，并被认为对健康最为有害。同时指出，“PM2.5颗粒值得关注是因为它们体积足够微小，以至于可以进入肺部甚至血液循环。”

    就在30日这天，北京市环保局在其官方微博上指出，北京空气污染指数为132；空气质量属于“轻微污染”，首要污染物为:可吸入颗粒物。

    两方公布的空气污染程度，有巨大差距。针对质疑声，北京市环保局副局长杜少中回应称，美国大使馆监测的只是其所在地，而非整个北京市的空气质量。

    公众对于PM2.5颗粒未纳入检测标准产生了忧虑。

    目前，国际上主要发达国家以及亚洲的日本、泰国、印度等均将PM2.5列入空气质量标准。PM2.5的危害性已形成共识。

    显然，国内对于空气污染衡量指标的设定已经落后于国外。

    杜少中在其微博中指出，“我们用一把尺子，量了十几年，结果已经说明两点：一、自己跟自己比有进步。二、跟更好的比差距还很大。”

    他进一步表示，“前些年本市监测并公布的是粒径在100微米以下的总悬浮颗粒物，后来改为10微米以下的可吸入颗粒物，即PM10。今后肯定还会监测并公布PM2.5甚至是PM1。”

机动车尾气充城

 

    资料表明，我国是PM2.5细颗粒物危害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但没有任何一个城市将其纳入监测，虽然在奥运会时北京有过监测，但数据并未披露。

    但在监测上，时下并不存在技术难题。民间环保组织达尔文自然求知社就专门成立了类似的监测中心，其负责人王秋霞向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称，该机构免费为需要监测的个人和单位，开展PM2.5监测。

    公开资料表明，粒径在2.5微米以下的细颗粒物，被吸入人体后会进入支气管，干扰肺部的气体交换，引发包括哮喘、支气管炎和心血管病等方面的疾病。

    美国哈佛大学医学专家通过大量的研究指出，每立方米空气中，PM2.5含量每增加10微克，人群中糖尿病的患病率就增加百分之一。

    由中国矿业大学博士研究生牛红亚等人作出的《北京灰霾天气微量元素分布特征》的研究报告称，灰霾天气在我国日趋严重，已成为一种新型灾害天气。通过研究发现，北京市雾霾天气中的重金属有钛、锰、锌、锡和铅等，与2002年相比，这些重金属比重大大增加。

    对于北京日趋严重的雾霾天气，很多专家及学者将问题指向了越来越庞大的机动车群体。

    2010年11月，环保部发布了《中国机动车污染防治年报》，这也是我国首次公布中国机动车污染排放情况。报告显示，中国机动车污染日益严重，机动车尾气排放已经成为中国大中城市空气污染的主要来源之一。雾霾天气与机动车尾气中的氮氧化物直接相关。

    近年来，北京市的机动车保有量呈加速式增长。

    北京市交通部门的最新数据显示，北京市机动车的保有量已达490多万辆，年内将突破500万辆。

    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机动车只有2300辆，1966年发展到2.8万辆，1978年，机动车拥有量也只有7.7万辆。

    经过改革开放10多年的发展，1997年2月，机动车达到了100万辆。第一个100万辆，用了将近20年时间。但北京市的机动车数量从1997年的100万辆，到2007年达到300万辆，只用了10年时间；而在此后的五年内，在此基础上又猛增200万辆。

    在享受奔驰快感的时候，人们也正在污染着呼吸的空气。

    北京大学环境与工程学院教授朱彤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机动车是造成各大城市重度污染的主要元凶，以北京为例，其尾气造成的污染占整个大气污染的50%以上。

煤炭！煤炭！

 

    庞大的机动车保有量并非唯一的污染源。

    最早进行工业革命的英国，在二十世纪初，由于大部分工业和家庭以煤为燃料产生了大量烟雾，英国伦敦成为名噪一时的“雾都”。

    统计数据显示，2010年，北京市的能源需求总量已达7000万吨标准煤。能源消耗居高不下，而能源结构不合理更为空气污染留下隐患。

    在“十一五”期间，北京市的煤炭消费总量约为2750万吨，而截至2010年底，北京天然气的消费量仅为75亿方。

    今年年初，北京市统计局和国家统计局北京调查总队的一份分析报告指出，与世界其他城市相比，北京能源结构仍有较大差距。

    统计表明，以煤炭为代表的高碳能源仍主导着北京能耗。当前北京的能源结构为煤炭占32%，油品占30.9%，外调电力占23.5%，天然气占12.8%。而曾是“雾都”的伦敦现今以天然气为主，约占能源总消费的50%，其次是电力和油品。

    以能耗水平衡量，2010年，北京全市万元GDP能耗为0.582吨标煤，同世界城市相比仍处于较高水平。2007年，东京、伦敦的万元GDP能耗已经分别达到0.04吨标煤、0.08吨标煤。

    中国地质大学博士董学玲的研究文献  《北京市大气颗粒物中污染特征及来源判识》表明，除了机动车之外，燃煤也是主要的空气污染源之一。

    治理首都空气污染的政策一直在跟进，两个月前，北京市发布了“十二五”能源发展建设规划，目标是今后五年北京要将煤炭消费总量控制在2000万吨以下，实现五环内无煤化目标。北京也有淘汰落后机动车型的政策出台。

    但北京治理空气污染之路，想必不会平坦。北京市环保局副局长杜少中认为，“从某种角度说，北京的空气质量尚未摆脱靠天吃饭的被动。”

    当年客居伦敦的老舍，将伦敦的雾霾表述为“乌黑的、浑黄的、绛紫的，以致辛辣的、呛人的。”通过颁布《清洁空气法案》等一系列法律法规，同时大力发展公交以及倡导自行车出行，英国人花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才让伦敦的蓝天重现。

    北京，需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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