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经济新闻 2020-02-06 20:10:32
针对云南大理“暂扣征用”重庆口罩一事，大理市目前发布通告称，对大理市卫生健康党工委书记、市卫生健康局局长杨砚池给予免职处理。央媒发布文章表示，“截留”抗疫物资于理于法不容。
每经记者 黄名扬 胥帅 每经编辑 郑直 李净翰
近日，一张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大理市卫健局发出的《应急处置征用通知书》（下称《通知书》）引发网友关注。
《通知书》内容显示，为切实加强疫情防控工作，从云南省瑞丽市发往重庆市的9件口罩被“依法实施紧急征用”。
图片来源：摄图网（图文无关）
2月6日上午，每日经济新闻（微信号：nbdnews）记者最新从重庆商务委相关工作人员处获悉，大理方面已经答应“还口罩”。
6日下午，云南省应对疫情工作领导小组指挥部对大理州大理市政府及大理市卫生健康局征用疫情防控物资予以通报批评。
大理方面也表示，“对于前期暂扣口罩一事，我们诚恳的向社会各方表示道歉，对造成的影响进行深深的反思与检讨，对相关人员将进行严肃处理，恳请各方给予谅解。”
据新京报消息，大理市委书记回应称，“征用口罩”系运输车辆证照不全，沟通后退还。
据央视新闻19时消息，针对云南大理“暂扣征用”重庆口罩一事，大理市发布通告称，对大理市卫生健康党工委书记、市卫生健康局局长杨砚池给予免职处理，对大理市工信和科技局党组书记、局长方虎给予政务记过处分。通告全文如下：
为及时做好应急征用口罩的处置工作，大理市立即成立了工作专班，迅速落实。截至目前，正在派送未发放的口罩331件，今天内可派送完毕；对大理市已经使用且与对方达成补偿协议的267件口罩，已兑付应急征用补偿款99.03万元，其余款项今日内可兑付完毕。
针对在本次事件中负有直接责任的人员，作出如下处理：对大理市卫生健康党工委书记、市卫生健康局局长杨砚池给予免职处理，对大理市工信和科技局党组书记、局长方虎给予政务记过处分。
然而，在这场风波背后，一些问题引人深思：比如从全球采购来的口罩等物资，为何要经过大理转运？而在重庆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地方的物资被“截胡”？
这批口罩是从云南瑞丽市直接发往重庆，怎么就给了大理中途“征用”的机会呢？《通知书》中提到的“顺丰物流”，成了一个关键线索。
数据显示，顺丰是国内快递行业中首家拥有自有全货机的公司。截至2018年12月31日，顺丰已拥有66架全货机、9个枢纽级中转场，49个航空、铁路站点，143个片区中转场，330个集散点。
其中，顺丰的西南分拨区大理分拨中心，就坐落在大理海东物流园区。
2018年11月，经过半年左右的建设，这一中心正式投产。投产之时，媒体报道称该分拨中心，“快递服务将辐射大理、保山、临沧、德宏、丽江、香格里拉、怒江7个地州，日处理包裹4万件，到年底日处理包裹可达9万件”。
而这批“被征用”口罩的发货地——云南瑞丽市，正包含在大理分拨中心的覆盖范围内，隶属于其中的“德宏”。
图片来源：摄图网（图文无关）
可以想象，这批口罩一个可能的路径，就是从瑞丽发出，到大理分拨。只是还没运往重庆，就被“紧急征用”了。
实际上，这样一个园区，正是大理现代物流产业的一个缩影。
2017年底，该物流园区投入运营。东临飞机场，西距大理市区仅6公里，园区落成时的目标，就定了“入驻滇西分拔中心，快递公司10家；年快件进出量2000万件，解决就业1000多人；将有20家电商人驻，产生3亿的现金流，拉动网上零售额16亿……”
近年来，大理提出“滇西中心城市”的规划目标。此前的规划中，云南共有6条铁路线，都在大理交汇。这一数量，仅次于昆明，远超曲靖、昭通、蒙自等云南区域性铁路枢纽。
同时，从公路运输来看，到2017年底，大理拥有近42万辆汽车，以及0.7公里/平方公里的路网密度。因此，当地一举成为是滇西地区，汽车拥有量最多、道路最密集的州市。
根据当地媒体媒体的报道，“得益于交通基础设施优势，大理邮政快递业仅次于昆明，在全省处于领先水平”。其中，相关快递物流园区，则“提供了良好的支撑”。截至2018年7月，已有8个品牌快递企业的滇西分拨中心落户大理，日均快件处理量超过30万件。
“可带动第三产业发展，有效地将资金流、物流、信息流等要素高效结合，创造良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这不仅是物流园区落成的意义，这恐怕也是大理发力现代物流业的目的。
地处滇西交通的咽喉和大理州的东大门，“物流中心”祥云县，俨然就是物流产业发展的典型受益者之一。
图片来源：摄图网（图文无关）
在《大理州现代物流产业“十三五”规划》中，当地提出要打造“1个物流中心、4个物流园区、7个物流节点”。其中，1个物流中心，不在大理州府所在地，指的恰恰就是大理祥云县。
2018年9月，祥云县终于同云南15个县（市）一起，成功“脱贫摘帽”。2019年，无数分享现代物流产业快速发展、祥云“脱贫摘帽”经验的报道，陆续见诸报端。
更有意思的是，瑞丽和大理，不仅在云南省内位于一个“分拨辐射区”，两者也同列于另一个“国家级”名单中。
2018年底，国家公布了《国家物流枢纽布局和建设规划》。规划共选取了127个城市，作为国家物流枢纽承载城市。其中，广东、江苏和浙江，分别以13、12和11个城市入选，依次位列前三。而云南，入选的5个城市，则为昆明、大理、德宏（瑞丽）、红河（河口）、西双版纳（磨憨）。
这之中，得益于交通基础设施优势，身处“内陆”的大理，到2019年初邮政快递业已仅次于省会昆明。
图片来源：摄图网（图文无关）
后三者，则是云南位于西、西南和南部的“陆上边境口岸型城市”，是云南全省乃至全国与缅甸、越南、老挝接壤的最大口岸，也是云南《沿边开放经济带发展规划》中的重点口岸交通枢纽。
其中，瑞丽市的瑞丽口岸于1978年被批准为国家一类口岸，也是云南最大的边境内陆口岸。2018年全年，该口岸实现进出口贸易总额，已达到66.5亿美元。这一数据，占到云南对缅贸易的74%，是全国对缅贸易的一半。
那么，从瑞丽发货的这批“被征用”口罩，有无可能就是从缅甸进口再转运的？每日经济新闻（微信号：nbdnews）记者未从重庆和大理的相关部门，得到准确答案。但可以看到的是，当地媒体的报道中，重庆近期“全球采购”的国家，的确包含了缅甸、泰国等东南亚国家。
另一位成都的张瑞欣（化名）告诉记者，此前，她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云南可以买到口罩，东南亚进口的也便宜”。大概一周前，她所在单位便通过当地渠道，统一采购了20000个口罩，“买的就是进口的越南口罩，从云南进的”。
然而，此后其单位却被云南帮忙采购的人告知，当地因为公路封锁、物流不通，口罩运不出去。按照采购者的说法，“是政府有规定，所有防疫医疗物资都不能经官方物流公司运出去”。对于这一说法，记者也多次拨打大理卫健局等部门的电话，截至发稿均未接通，消息未能得到证实。
但如果从东南亚进口、经云南转运至全国，是很多人都尝试过的买口罩路径。口罩“被征用”，重庆有没有可能并非唯一？
大理市此前扣留重庆、湖北黄石的口罩物资一事引发社会关注。而与此同时，大理州方面也被指扣留了浙江慈溪市的一批受捐口罩。
2月6日，一封题为《慈溪市人民政府关于放行一批医用口罩的协商函》的红头文件被流传。文件内容显示，大理州市场监督管理局扣留了慈溪市热心市民的捐赠物资。慈溪市两名市民近日向一公司购买了11.2万只医用口罩，捐赠给慈溪市红十字会用于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1月31日，该批口罩被大理州市场监督管理局扣留，尚未放行。该函的落款时间为2月1日。
每日经济新闻（微信号：nbdnews）记者联系到该份文件上的联系人员，对方表示不方便说相关情况，需要联系慈溪市委宣传部。而另一慈溪市人民政府办公室有关人士表示：“文件是真的，我们三次去讨要，于法、于理都没道理。”该人士还介绍称，据其所知，捐的口罩从缅甸进口，非常宝贵，“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
就此，记者也致电了大理州市场监督管理局，该局的一位人士称，“我们部门没有扣留，请你们联系卫健委。”随即他给了另一位工作人员的公开电话，但截至发稿，电话未获接通。而记者致电大理州卫健委，也无法接通。
不过，记者注意到，慈溪市人民政府抬头文件写的是大理州市场监督管理局，而非大理市方面。
对于大理方面截留重庆采购的口罩等物资一事，新华社评论认为：
大疫当前，大理方面此举引发了广泛关注和质疑。从目前情况看，大理市这样做一方面涉嫌违反国家相关法律法规政策，另一方面还直接影响疫情严重地区的防控工作，不利于全国抗疫大局。从优先照顾重灾区的人道主义角度来说，大理也不该“拦路抢资源”。疫情来势汹汹，各地都面临防疫物资紧缺困难，抢别人资源自保地方平安，不见得有多高明，也实在说不过去。
新华网也发表评论指出，疫情当前，保物资保供应是大局，各地各部门必须要有大局意识，坚持全国一盘棋，坚持依法防控，要多开绿灯而不是私设红灯。对大理相关部门这种违背常理、公理、道理的做法，必须给予当头棒喝！
图片来源：人民日报客户端
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则写道：
“疫情防控越到最吃劲时候，越要坚持依法防控。”征用物资，要讲理更要讲法。特殊时期，政府部门确有征用物资的权力。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规定，传染病暴发、流行时，县级以上的地方政府，只能征用本行政区域内的物资。一旦涉及全国范围或者跨省市、自治区、直辖市的征用，应该由国务院调配。
名为征用，实为截留，名不正言不顺，悖情理违法律。大理或许有其苦衷和难处，但不应采取这种方式，如若各地都仿效这类“雁过拔毛”的做法，这场疫情阻击战岂不全乱套了。越是情况紧急，越是要从上至下做好资源配置和协调。日前，国办发出的紧急通知也再次强调，重点医疗应急防控物资由国务院统一管理、统一调拨，地方各级人民政府不得以任何名义截留、调用。
防控疫情，不能缺少“粮草”，更不能缺少“弹药”。越是疫情严重地区，越需大批战疫物资。从公开数据看，无论重庆还是此次事件涉及的黄石，均属疫情较为严重地区，迫切需要这批口罩。
当前，应对战疫物资短缺，应寻求治本之策。在抓紧做好现有企业复工、开足马力生产的同时，督促相关企业尽快转产扩能，充分调动社会力量积极性。这起事件也再次说明，疫情防控要坚持全国一盘棋。各地区各部门采取举措既要考虑本地区本领域防控需要，也要考虑对重点地区、对全国防控的影响。
防控疫情，筹集物资，应在法治轨道中运行。应该看到，一些省份生产战疫物资的能力不足，无法满足实际需要。而化解这种难题，靠的是市场配置，靠的是统筹协调，靠的是发动社会力量，而不是剑走偏锋。
防控疫情，最需要凝心聚力。别让此次事件撕裂民意，更别因此影响战疫斗志。期待尽快找到最优化的破解之道，大家团结一致，共渡难关，毕竟，防控疫情是当前最重要的头等大事。
封面图片来源：摄图网
如需转载请与《每日经济新闻》报社联系。
未经《每日经济新闻》报社授权，严禁转载或镜像，违者必究。
读者热线：4008890008
特别提醒：如果我们使用了您的图片，请作者与本站联系索取稿酬。如您不希望作品出现在本站，可联系我们要求撤下您的作品。
欢迎关注每日经济新闻AP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