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股“造假大王”还魂记：蛰伏17年，美梦破碎只用了12天

每经编辑 王嘉琦    

面对越来越严厉的监管，竟有人还指望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市场，玩一场借壳还魂的游戏。

2月1日，星期五，春节前的最后一个交易日，正当投资者“放松警惕”的时候，“翡翠第一股”东方金钰（600086，SH）发布了一则公告：

（董事长、实际控制人）赵宁、王瑛琰拟将其合计持有的公司控股股东兴龙实业100%的股份转让给中国蓝田，转让完成后，中国蓝田将间接持有东方金钰31.42%的股权，公司实际控制人将由赵宁变更为中国蓝田总公司。

但是，顶着云南首富光环的赵宁家族并没有躲过市场和监管的拷问，但更值得关注的是收购方中国蓝田的“身世”。

2001年，刘姝威的短文《应立即停止对蓝田股份发放贷款》和长文《蓝田之谜》，曝光了上市公司“蓝田股份”的财务造假。一年后，蓝田股份退市，刘姝威被评为中央电视台“2002年经济年度人物”和“感动中国——2002年度人物”。

如今的中国蓝田和17年前的蓝田股份，相似的不只是名字，它们背后是同一个法定代表人和一系列复杂故事。这笔收购案，好似一出“借壳还魂”。

2月10日星期天，A股还没开市，东方金钰就收到了上交所一份措辞严厉的问询函，直指本次收购的九大关键问题。直到现在，东方金钰和中国蓝田都回答不出来，于是暂停了这笔交易。从宣布收购到暂停收购，仅仅12天，还包括春节长假。

更蹊跷的是，中国蓝田的法人代表瞿兆玉在接受上海证券报采访时竟然说：“（股权转让协议）假的！我没签字，没授权，没有参与那个工作会议。”

蓝田股份造假记

故事要从瞿兆玉说起。

公开资料显示，1948年，瞿兆玉生于湖北省洪湖市瞿家湾，20岁入伍，转业后曾担任沈阳电信局宣传部部长、沈阳行政学院副院长。

上世纪80年代，瞿兆玉下海创办了几家公司，并以此为基础，在1992年成立沈阳蓝田股份有限公司。靠着养鱼兼鲜榨野莲汁和野藕汁等业务，蓝田股份于1996年上市，成为“中国农业第一股”，公司总部后来也搬到了瞿兆玉的老家。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据中国证券报此前报道，在蓝田股份的招股说明书中，瞿兆玉抛出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4年后，年销售收入达10亿元。尽管当时，蓝田股份年销售额仅3亿元。

从纸面上的数字看，瞿兆玉实现了承诺：蓝田股份上市5年间，主营业务收入从4.68亿元增长到18.4亿元。

上市之后的蓝田股份尝到了资本的美味，不断向银行贷款，不断投入基础设施建设，为了还钱，又通过多次配股融资。截至1999年，蓝田的总股本由上市时的9696万股猛增到4.46亿股。

然而好景不长，1999年，蓝田股份被证监会罚款10万元，原因是1996年蓝田股份违规作假、欺诈上市。1999年之后，蓝田股份三次配股都被证监会否决。不能继续配股增资，蓝田股份的财务链条紧了。

压垮蓝田股份的稻草是中央财经大学研究员刘姝威。2001年10月，刘姝威给《金融内参》写了一篇600字的短文，题为《应立即停止对蓝田股份发放贷款》。文中对蓝田的资产结构、现金流向情况和偿债能力作了详尽分析，指出蓝田股份的业绩神话完全依靠银行贷款，20亿贷款蓝田根本无力偿还。

随后，她又发出一篇2万字的长文《蓝田之谜》，瞿兆玉多年精心构筑的蓝田帝国轰然崩塌。2001年11月，瞿兆玉在临时股东大会上承认银行已经不再给蓝田发放贷款，蓝田赖以生存的资金链已经断了。2002年1月21日，蓝田股份被强制停牌。瞿兆玉锒铛入狱，获刑两年。蓝田股份于2003年5月23日退市，进入三板市场。

之后，刘姝威被评为“2002年经济年度人物”和“感动中国——2002年度人物”。

中国蓝田还魂记

最近，上面这段20年前的往事再次被翻出，正是因为东方金钰股权的认购方中国蓝田不仅与蓝田股份名字相似，而且还是同一个实际控制人——瞿兆玉。

这一出也被人们戏称为“还魂”。

根据东方金钰2月1日晚公告，中国蓝田于1989年3月6日在北京工商局注册成立，前身为“中国农业物资供销总公司”，1998年1月变更为现名，目前注册资本4亿元人民币，性质为全民所有制企业，投资人为农业部。法定代表人瞿兆玉，也就是就是当年蓝田股份的实际控制人。

此外，公司注册地址位于北京市朝阳区农展馆南里11号，正是农业农村部大楼的地址。

上交所在问询函中明确要求东方金钰、赵宁以及中国蓝田明确说明：

中国蓝田为“农业部主管的全民所有制企业”的具体含义，目前中国蓝田与农业农村部的关系；中国蓝田本次股权收购是否需要取得相关国资及主管部门批准，如是，请说明具体进展情况，如否，请说明原因和依据；

瞿兆玉与中国蓝田总公司和已退市公司蓝田股份的关系，其是否存在被列为失信人或其他不得收购上市公司的情形；中国蓝田是否存在不得收购上市公司的情形。请律师发表意见。

与此同时，一封落款时间为2018年11月1日的《中国蓝田总公司董洪驿公开辞职信》在网上传播开来。

这封信透露出一些重要信息：

1、2017年6月份中国蓝田总公司将5年经营权签约给中核恒通（北京）物资有限公司，随后中核恒通委托董洪驿管理中国蓝田总公司。

2，面对停摆了十几年、除了营业执照和公章以外一无所有的公司，董洪驿率团队，从3人起步，做到了从涅槃到重生。

3，2018年4月23日，瞿兆玉收回公章、营业执照原件及公司实际控制权。董洪驿既已被莫名其妙地从中国蓝田总公司实质上离职。

有意思的是，公开信中提到的中核恒通，是一家被央企诚通集团实名辟谣的“假央企”。

2月12日，东方金钰又收到了上交所下发的《监管工作函》，要求说明中国蓝田与中核恒通及其党委书记赵京京等的关系，明确说明目前中国蓝田的实际控制权和经营权状态。

在媒体轮番报道、上交所连续问询之后，东方金钰昨晚（2月12日）宣布暂停这次股权转让。而瞿兆玉在接受《上海证券报》采访时，展示了他于2月11日发给东方金钰的函件，内容是该收购事项无效，理由是《中国蓝田总公司会议纪要》未经公司法定代表人签署，会议决议未经公司正常决策审批流程批准，不符合公司决策制度。他还表示：“我没签字，没授权，没有参与那个工作会议。”

东方金钰石头记

春节假期之后的两个交易日，连续两天涨停，陷入资金危机的东方金钰很久没有享受到市场的“礼遇”了。

在A股市场，东方金钰也是一家明星公司，号称“翡翠第一股”。

东方金钰的控股股东是云南兴龙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兴龙实业”），实际控股人名叫赵宁，1981年生人。2017年，赵宁（家族）以70亿元的财富成为云南首富。十年之前，赵兴龙（赵宁父亲）家族以27亿财富成为当年新晋的云南首富。

和很多神秘富豪一样，赵兴龙的发家故事有很多传言，但所有的版本都和翡翠相关。

据《经济观察报》2010年的一篇报道，赵兴龙祖籍江苏徐州，却在云南待了很长时间。他18岁在西藏当兵，后来接触到缅甸的翡翠贸易，他即刻抓住机遇，与原石结下终身之缘。

对于翡翠原石交易来说，“赌石”作为其中的重要一环，这是翡翠原石交易的主要方式。翡翠原石在开采之后，表面往往包裹着一层风化的皮壳。目前没有任何一种仪器能透过这层外壳很快判出其内是“暗藏珠玉”还是“顽石一块”，交易双方都只能凭借肉眼观察和个人经验来判断评估这块原石的价值。这样的交易就变成双方眼力与心理的博弈。一夜暴富或是倾家荡产，全在于切开那一瞬间，原石内呈现出的是水灵剔透的翠绿，还是外绿内白的灰沙头。

为此，行内人把赌石称为“一刀生，一刀死”。

图片来源：摄图网

《鄂商》杂志曾报道，赵兴龙“赌石”赌了几十年，东方金钰上市之后，他还在“赌”，坊间传言他早年曾“赌”到一无所有，但很快又东山再起。

东方金钰其实是湖北公司，前身湖北多佳股份公司曾于1997年上市，2004年，被赵兴龙的云南兴龙珠宝有限公司借壳。赵兴龙把旗下的翡翠资产注入多佳股份，并在2006年8月正式更名为“东方金钰”，可谓“赌”出了一个上市公司。

上市十年之后的2016年，赵兴龙宣布因个人原因辞职，其子赵宁担纲新一任董事长。

据东方金钰官网消息，赵宁出生于1981年。当他的父亲将东方金钰借壳上市时，赵宁正在瑞士留学，读的是瑞士商学院。留学期间，赵宁刷过盘子，卖过机票、电话卡、保险，还为刚去的中国留学生们代租过房子。在日内瓦大学读硕士期间，赵宁办了一家旅游公司。

接手兴龙实业和东方金钰时，赵宁才35岁，可就在当年，东方金钰营业收入和利润均出现了下降。2016年底，赵宁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希望三至五年内，努力将东方金钰100亿市值的货币单位变为美元。

可是，从东方金钰目前的状况看，百亿美元市值或许只是豪言壮语。2018年，东方金钰出现了严重的流动性危机：

2018年7月25日，东方金钰回复上交所监管工作函称，公司及子公司到期未清偿的债务高达9.16亿元；

2018年10月29日，公司及子公司到期未清偿的债务本金共计21.89亿元；

2019年1月14日，东方金钰公告称，新增到期未清偿债务16.7亿元。

翻开2018年三季度财报，每经小编（微信号：nbdnews）发现，东方金钰现在账上的现金只有不到5800万元，而总负债高达90.73亿元，其中流动负债就有75.26亿元。

奇葩的是，虽然没有现金，可东方金钰的仓库全是珠宝。截至去年三季度，公司存货余额高达96.38亿元，占总资产的78.78%。主要是翡翠原石。目前，东方金钰也在想办法销售公司存货回笼资金。

存货急求变现一般都要大折价，如果存货属于交易量很低的品种，则折价率会更高，所以东方金钰手上的存货变现不易。2017年底有存货96.53亿元，到了去年3季度，还有96.38亿元存货。

而另一方面，债台高筑导致产生了较多的利息，进而影响了公司业绩。2018年，东方金钰预计亏损9亿元到11亿元。

就在2月1日公告股权转让的同时，东方金钰还通报了赵宁辞去董事长等职务。而且，赵宁愿意以控股股东豁免上市公司债务的形式补偿由于重大经营决策失误对公司造成的较大亏损。根据公告，赵宁目前还是代行董事长，本来准备在中国蓝田接手之后正式离开，但现在股权交易暂停，东方金钰这个摊子，他还没办法丢下。

本文综合自：每经APP、上海证券报、中国证券网经济观察报等 封面图来自摄图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