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乔羽：如同大河，他的词作在几代国人情感记忆中奔腾

每经记者 朱鹏    每经编辑 梁枭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一条大河波浪宽……”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这些歌词，哪一句让你印象深刻，忍不住轻轻哼唱？

6月19日晚，曾为《让我们荡起双桨》《我的祖国》《难忘今宵》等经典曲目作词的著名词作家、剧作家乔羽因病在北京去世，享年95岁。

乔羽 图片来源：豆瓣

1984年的春晚后，《难忘今宵》这首由乔羽作词，王酩作曲的歌曲成为全中国乃至全球华人的春晚记忆。截至2022年春晚，《难忘今宵》累计27次在春晚舞台上与亿万同胞迎接新春。

在乔羽的词里，有温暖、有祝愿，有小家、更有大国。乔羽的词不华丽，但耐读耐唱、禁得起回味。他曾说：“我一向不把歌词看作锦衣美食，高堂华屋。它是寻常人家一日不可或缺的家常饭，粗布衣，或者是虽不宽敞却也温馨的小小院落。”

6月20日，上海音乐学院作曲指挥系教授徐坚强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我称乔老为新中国词作家中的一代巨星。他一生把国家放心里，有这样的大格局才能出大作品。”

大河是国人的共同记忆

1956年，29岁的乔羽接到导演沙蒙的邀请，请他到长春为长春电影制片厂新拍的电影《上甘岭》主题曲作词。

《上甘岭》改编自电影文学剧本《二十四天》，是国内第一部展现表现抗美援朝战争的影片，讲述了上甘岭战役中，志愿军坚守阵地，最终取得胜利的故事。

影片的基调是厚重且激昂的，但乔羽最终交出了一篇语调亲切、感情充沛的《我的祖国》。他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说，自己认为彼时新中国刚成立，人民兴高采烈，这种大众情绪需要被刻画。词中的一条大河指长江，但乔羽却不道破。他认为长江虽是中国第一大河，但它也只是一个局部，不是中国的全部。“如果写长江，那不是长江流域的人，唱起来就觉得跟自己没关，就不会觉得亲切。”

电影《上甘岭》海报 图片来源：豆瓣

在乔羽心里，大河是中国人的共同记忆。创作者的使命，是要创作和大众生活关联，激起大众情感共鸣的作品。细数他的作品序列，从《让我们荡起双桨》到《夕阳红》，从《难忘今宵》到《大风车》，乔羽一以贯之，其作品也如同大河，在几代人的情感记忆中继续奔腾。

1927年，乔羽出生于山东济宁。幼时家庭生活拮据，靠哥哥做店员维持生活。平凡又充满烟火气的成长经历让乔羽对生活化的意象格外感兴趣。

例如，在为少儿电影《祖国的花朵》歌曲作词时，乔羽不写小孩，而写儿童划船于北海公园湖上的场景。“红领巾迎着太阳，阳光洒在海面上，水中鱼儿望着我们，悄悄地听我们愉快歌唱。”乔羽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自己就喜欢直来直去的大白话。但大道至简，愈易其实愈难。

电影《祖国的花朵》海报 图片来源：豆瓣

徐坚强认为，艺术佳作来源于生活，要接地气。但接地气有两种，一种是穿鞋的，一种是光脚的。这就有质的区别。要写表现农民生活的歌，就要下农村，下农田，挨蚊子叮，挨蚂蝗咬。“我们今天缅怀乔老，更重要的是要重视和继承他们这一代人身上的精神。”

要缅怀，更要传承

徐坚强惋惜于乔羽的离世，但他更觉遗憾的是，乔羽在世时，国内一众音乐学院没有力邀其担任兼职教授，让年轻一代学生能够继承其创作理念和精神。

徐坚强认为，现在有的学院派音乐人跟社会脱节，写出来的作品不接地气。而乔羽离开所引发的讨论不应当仅限于缅怀，还有如何发扬其身上的中国风范、中国气质、中国精神。“我们要培养什么样的音乐人？就是要找回乔羽身上的好品质，不忘初心，体验生活。”

翻看乔羽的作品集，绝大多数都创作于二十多年前。在受众迭代，资讯发达的网络时代，他的作品依旧保有极高的传唱度。

徐坚强也很关注当下国内市场的音乐作品和音乐人。他觉得，年轻一代过于急于求成，很多创作都是闭门造车。“我们的年轻人怎么继承乔羽这样的老一辈词作家、艺术家的大格局、大风范、大精神，这是我觉得更要考虑的大问题，而不是光是缅怀。”

晚年时期，不少人尊称乔羽为“词坛泰斗”。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反对“泰斗”的说法，自己只是一个歌词作者。他认为，动不动就称人是“大师”“泰斗”，是社会浮躁的表现。

在《难忘今宵》中，乔羽写“青山在，人未老”。如今，他虽离开，但留下的作品同样长青未老。徐坚强告诉每经记者，在中国土地上，歌曲是永远不会消亡的艺术。一首经典的歌，能唤起民众的精神。“乔老身上的风范和傲骨，是我们要学习，要找回的。”

（封面图片来源：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