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 | 中国的反击：道义与利益之战

特约撰稿凯德曼 来源自贸试验区报道（ID:zmsyqbd） 该来的总会来。而这次，终于来了。 美国总统特朗普22日签署总统备忘录，依据“301调查”结果，将对中国价值高达50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165亿元）的商品征收惩罚性关税，并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并购。 特朗普正式签字视频截图 来而不往非礼也。中国迅速开始反击。 2018年3月23日，商务部发布了针对美国进口钢铁和铝产品232措施的中止减让产品清单并征求公众意见，拟对自美进口部分产品加征关税，以平衡因美国对进口钢铁和铝产品加征关税给中方利益造成的损失。 中美贸易战正式打响，世界上最大的两个经济体“短兵相接”。 在自贸试验报道（微信号zmsyqbd）看来，这是一场关于经济全球化和自由贸易理念的道义之战，也是一场围绕国际贸易规则、维护国家经济利益的利益之战。是损道义以求利益；还是循道义而守利益，这是双方的根本分歧所在。 全球贸易站在十字路口，何去何从？它会是一个划时代的分水岭吗？ 底气 在特朗普签署备忘录前后，中国官方多次表态。自贸君梳理发现，这些表态都充满底气。 3月21日，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在例行记者会上旗帜鲜明地指出，中方不想跟任何人打贸易战，“但如果有人非逼迫我们打，我们一不会怕，二不会躲。” 她首先晓之以理：打贸易战没有赢家，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穿着传说中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猬甲”，乱舞大棒伤人，自己却毫发无损。最后亮出底线：如果美方采取损害中方利益的行动，中方必将采取坚决和必要的应对措施，维护好自身的正当权益。 在特朗普签署备忘录后，商务部新闻发言人表示，美方无视中方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的事实、无视世贸组织规则、无视广大业界的呼声，一意孤行，这是典型的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中方坚决反对。美方此举不利于中方利益，不利于美方利益，不利于全球利益，开了一个非常恶劣的先例。 显然，这是一种定性。有了这样的定性，随后的表态就顺理成章：任何情况下，中方都不会坐视自身合法权益受到损害，我们已做好充分准备，坚决捍卫自身合法利益。 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接受CGTN专访时的回应，则充满了霸气：中国无意和任何国家打贸易战。但是如果对方挑衅，中国将“奉陪到底”。如果别人想来硬的，我们也来硬的！看谁真正坚持到最后。 按照崔大使的说法：中国将竭尽所能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从而也捍卫世界贸易秩序。这样做，还是对美国的长远利益负责。 中国的表态，总结起来，就是要循道义，而守利益。中国的底气，也来自这两个关键词。 首先，美国的做法违背自由贸易的道义。其次，美国的做法伤害到中国合法的经济利益。中国的反击也就具有了充分的道义基础和利益正当性。 道义 经济全球化和自由贸易，长久以来都是美国高举的大旗。如今美国自毁道义基础，其实也给了中国占据自由贸易道义高地的机会。 自由贸易之所以成为一种道义，在于按照经济学的比较优势原理，自由贸易促进了全球经济的发展，增进了各国的普遍利益。这可以从过去全球经济的历史轨迹中得到验证，因而它是一种事实，也是一种历史趋势。 在一些经济学家看来，特朗普拿起贸易保护主义的武器，而放弃自由贸易的道义，在某种程度上印证美国曾经所宣扬的自由贸易是一个神话。 按著名经济学家林毅夫的说法，在过去的多边贸易安排中，美国利用其第一大国和最大贸易国的地位，只要对美国不利的地方，美国是不会真正推行自由贸易的。它推行自由贸易的地方都是有利于美国的。 学者梅俊杰在《自由贸易的神话》总结出美国的一个历史规律，即贸易政策随时服务于本国产业之需——当产业力量薄弱时，曾长期实行不折不扣的贸易保护；当拥有了强大竞争优势后，则大张旗鼓地标榜自由贸易，还掩饰自己的保护主义历史；而当竞争优势衰退时，又会重拾保护主义，或者选择性地实施自由贸易。 经济学家余淼杰则分析到，美国从来都是把贸易大棒挥向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比如，1968年，日本取代德国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强国之后，美国开始掉转炮头对准日本，这在80年代初的“日美汽车战”表现得淋漓尽致。其时，美国同样指责日本汽车对美国市场进行低价倾销，并导致美国通用等汽车公司亏损。因此，威胁要对日本启动“301条款”调查，并征收反倾销税。故事的最后是日本妥协。 而今天的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是中国。这大约就是，为什么特朗普会发起这场贸易战的深刻原因。 而特朗普的做法，按照中方评价，严重破坏以世贸组织为代表的多边贸易体系，严重干扰正常国际贸易秩序，事实上，也遭到多个世贸组织成员的反对。 美国放弃了自由贸易的道义高地，中国正好继续倡导自由贸易，去维持一个负责任的、致力于全球治理与全球发展的大国形象。 利益 中国反对保护主义，倡导自由贸易，但也要维护自身的合法利益。因此，在特朗普宣布对华贸易限制措施之后，中国会坚决反击。 就此而言，中美贸易战，是关于经济利益的一场大国博弈。 从根本上讲，这场贸易战没有赢家。如果一定要问输赢，也只是谁输的更多，谁输得更少，即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有研究机构的报告表明，只有在美国对中国进口税率在10%、15%和25%的情况下，中国才有可能在贸易战中损失小于美国损失。但是如果美国对中国征税提高至35%和45%，无论中国采取哪种报复措施，中国遭受的损失均大于美国遭受的损失。 从贸易战中双方涉及的金额来看，似乎中国也处于不利地位。按照白宫官员在吹风会上的说法，涉及征税的中国商品价值大约500亿美元。而中国拿出来的清单，包含7类、128个税项产品，按2017年统计，涉及美对华不过约30亿美元出口，而且还分两个部分推出。 金额的悬殊，固然能够反映中美双方贸易的局面，但以此来判断贸易战对双方利益的影响，是大错特错的。 很简单，中国长期处在全球价值链分工的低端。按照余淼杰的观点，中美贸易失衡，也是全球价值链分工和两国产业结构差异、要素禀赋差异导致的不同比较优势的共同结果。而美国处在全球价值链的顶端，在产品的设计、研发占尽先机。 因此，中国的对外贸易，也和美国国内产业密切相关。比如，一部售价1000美元的苹果iPhoneX，从全球进口零部件到中国，组装后再出口到美国，而中国只挣了几十美元的组装费。在最近一个季度中，苹果有180亿美元的营收来自于中国市场，在该公司的总销售额中所占比重为20%。 而美国此次对中国征税的商品，锁定在科技、通信和知识产权领域，包括半导体，电信设备和电脑组件，约相当于中国对美出口总额的八分之一。 美国有报告显示，如果特朗普政府对从中国进口的信息和通信技术产品征收25%的关税，这将导致美国经济未来10年损失约3320亿美元。 另外，中国对美国的很多出口产品中，很多产业链，还来自其他国家。因此，美国发起贸易战实际上是对全球产业链宣战，得罪的不只是中国。 这就是为什么美国股市暴跌，中国股市暴跌，甚至亚太股市、全球股市暴跌的逻辑。 而中国的反击，虽然金额不大，但是非常精准，打到了七寸。包括鲜水果、干果及坚果制品、葡萄酒等，其全产业链基本都在美国国内。而且，农产品产地，往往都是特朗普的票仓，这里不仅有经济利益，还有特朗普的政治利益。 中国的底气在于，在利益上同样握有杀手锏。 后果 但两败俱伤，显然不是中国希望看到的结果。 中国的反击，是为维护自身合法利益而迫不得已的防守。反击不是目的，而只是手段，为的还是最终能回到自由贸易的轨道上去。 正如中方所说，中美作为世界前两大经济体，合作是两国唯一正确的选择。因此，中方敦促美方尽快解决中方的关切，通过对话协商解决双方的分歧，避免对中美合作大局造成损害。 从商务部分阶段的反击措施，也可以看到中方的“大局观”：如果中美未能在规定时间内达成贸易补偿协议，中方将对第一部分产品行使中止减让权利；中方将在进一步评估美措施对中国的影响后实施第二部分清单。中方保留根据实际情况对措施进行调整的权利，并将按照世贸组织相关规则履行必要程序。 这意思很明白，中方不想打贸易战，即便已经打起来了，还是在千方百计寻求解决方案。 对中国来说，中美贸易战的胜利，不是在“两败俱伤”的相互对抗处于上风，而是在“合则两利”的自由贸易中继续前行。 这是道义，也是大国责任。它考验经济能量，也考验政治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