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利益博弈“38号文” 交易所整顿雷声大雨点小

每经编辑 每日经济新闻    

2月2日，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工作会议暨部际联席会议第一次会议要求，各地要进一步摸清情况，制订切实有效的工作方案，在规定时间内报送；明确地方主体地位，尽快启动方案实施，确保在6月30日前完成各项工作等。此前，央行等五部委联合发布了《关于加强黄金交易所或从事黄金交易平台管理的通知》，明确除上海黄金交易所和上海期货交易所外，任何地方、机构或个人均不得设立黄金交易所（交易中心），也不得在其他交易场所（交易中心）内设立黄金交易平台。去年11月份，《国务院关于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切实防范金融风险的决定》（简称“38号文”）提出，从事保险、信贷、黄金等金融产品交易的交易场所，必须经国务院相关金融管理部门批准设立，由此掀起了全国交易所的整顿风潮。

据不完全统计，截至去年10月，全国各地各类交易所总数已超过300家。由于缺乏规范管理，一些交易场所在运行中存在随意制订或修改交易规则、收取高额手续费、操纵市场等问题，蕴含较大金融和社会风险。

有专家认为，地方利益的纠葛恐将成为此次整顿的最大障碍。地方政府热衷于建设市场，是因为交易所的设立可以形成聚集效应，不仅能吸引巨大的资金流，而且如果交易所做大，对相关仓储、物流等行业都有益。有时候，地方政府还以国有投资公司的形式成为交易所的股东。

正因此，《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各地调查发现，在6月30日大限来临之前，清理整顿交易所的工作显得“雷声大雨点小”，甚至天津贵金属交易所获批被指“顶风转正”。清理整顿成为一场“利”与“法”的博弈。本报派出记者，兵分四路，调查华东、华北、华南及西部的交易所清理整顿情况，从今天开始，本报陆续推出调查综述和个案报道。

骤雨来袭声声急。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连日对上海、浙江、江苏、湖北、广东、江西、湖南、福建、海南等地的交易所和负责交易所整顿的各地金融办采访和调查发现，多数省市对交易所整顿都处于信息摸底阶段，究竟哪些需要关闭，仍无明确信息。

记者的采访表明，目前交易所整顿的最大阻力或来自地方政府，各地重要的交易所后面或多或少都有地方政府的影子。此前，副总理王岐山在地方金融工作座谈会上称，要坚持“谁的孩子谁抱”的原则，明确责任，确保金融安全和地方稳定。

“可是，谁愿意清洗‘自己的孩子’呢？”

/华北/

数十家交易所停业整顿

每经记者 张国栋 赵春燕 发自北京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北方市场调查发现，清理整顿的背后，是投资者、地方政府、监管部门等各方利益的博弈。地方政府该如何介入此次全国范围内的整顿？

利益博弈

有业内人士分析称，清理整顿的背后，是投资者、地方政府、监管部门等各方的博弈。“中央出的这个‘文’，对地方政府来说并不是一个利好的信息，因为像文交所后面是有地方政府的资金在里面的，所以我们看到很多交易所没有明确表态。”清科研究中心分析师张兰表示。

北京黄金交易中心总经理孙志明认为，整顿非常必要，“肯定要牵扯到一些利益关系，能不能彻底地推下去，我在这方面有些担心。”

张兰表示，此次整顿若真要有成果，“还需要继续往下推进，看看监管层怎么把纲领性的东西实施到具体的操作上去，可能还需等待细则。”

谁会倒下？

北大纵横资深专家杨愿成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称，目前，三类交易所最受关注——贵金属交易所、文化产权交易所、农产品等其他大宗商品交易所，“份额化交易主体被封杀是另一打击重点，包括艺术品份额化市场和商品份额化市场”。

根据记者掌握的情况，目前，国内一些省级人民政府成立了清理整顿交易场所的专项领导小组，但各地进展不一。

2月8日，天津市金融办公室工作人员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现在按照证监会的要求，正在落实有关工作。”但对于天津市内有多少家交易所，整顿的最新进展，整顿方案是否下发等情况，该工作人员表示不便透露。

据记者多方调查了解，目前，天津保税区大宗商品交易市场、山东日月明电子交易市场、黑龙江北大荒粮食交易市场、神府大宗商品电子商务中心、富百强稀贵品交易中心（燕窝电子交易）、金乡大蒜国际交易所有限公司等数十家交易所已经停业整顿或停止中远期电子交易业务，而尚未停止交易的中小交易所，基本没有业务量。

/华东/

摸底正在进行 有人迷茫有人泰然

每经记者 裴文斐 徐杰 查道坤 刘晓杰发自上海、浙江、江苏、湖北

上海：有阶段性成果后再公布

在谈及清理整顿沪上各类交易所的情况时，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上海金融办人士对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暂时不便接受采访，但该人士同时表示，“在取得阶段性成果后，我们会对外公布”。

此前，坊间流传着一份在清理整顿之列的交易所名单，也有业内人士表示，并未有官方途径的正式名单流出。近日，记者走访了部分在沪经营业务的交易所，发现在上海黄金交易所之外的一些内盘黄金交易平台已暂停了黄金交易，而上海红酒交易所声称“并未受影响”。

浙江：摸清58家交易场所

“目前已调查摸清的共有58家交易场所，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比较规范。”对于此次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浙江省金融办相关负责人2月6日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名单已于去年底上报。

该负责人透露，浙江省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工作将分5个阶段进行，分别为调查摸底、动员部署、自查整改、整顿规范、完善提高，确保在9月底前全部完成，其中前四阶段的清理整顿工作将在6月30日前完成。

上述负责人透露，浙江省目前正在草拟一份要求严格审批以及引导交易场所规范发展的文件，“规范发展、做大做强”。

尽管清理整顿交易所的大幕已经开启，很多交易场所尚未接到具体的整顿通知。“目前还没有接到具体通知，但一直向相关部门沟通。”汇联贵金属制品交易市场、浙江汇联金银制品交易市场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尉国君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

“此前发展态势很好的一些交易所去年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国务院文件下发后，如迎头被泼了雨水，现在进退为难，非常迷茫。”浙江省某交易市场负责人向记者如是描述。

江苏：部分交易所未受影响

江苏省金融办资本市场部一名任姓科长在接受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说，“我们已经接到国务院关于清理整顿交易所的通知，目前整顿方案已经提交给省政府，经省政府批示后上交国务院，待国务院审批后，我们就组织清理整顿工作小组展开整顿清理工作。”

“各地市的清理整顿交易所的工作，交由各地市金融办负责，省清理整顿小组将对各市清理整顿工作进行监督检查。”任科长说。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了江苏省各家交易所，部分交易所负责人表示，他们已经了解到关于清理整顿交易所的公告，但还未对交易所工作产生影响。“因为我们的交易范围都是按照国家规定执行的，所以对我们交易所没有任何影响。”南京产权交易中心的一名工作人员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说。

湖北：运转安稳 将开会定调

在这场全国范围内的整顿风暴山雨欲来之际，金融业发展素来稳健的湖北显得较为泰然。

2月6日，武汉迎来了“倒春寒”。和往常一样，位于武汉鲁巷东南角资本大厦5楼的光谷联合产权交易所（以下简称光谷联交所）人来人往，交易大厅里硕大的电子显示屏上各种项目信息不断地翻滚更新。

“我们交易所一切运行正常”，光谷联交所一名不愿具名的高层对《每日经济新闻》表示，农历龙年已经实现 “开门红”，“去年底几个因为时间问题而剩下的项目，今年一开年就都圆满完成了”。

公开资料显示，近年来，光谷联交所在开展主营业务 （即各类国有产权交易）的基础上，“又依托本所作为主发起人”，参股或控股设立了湖北华中文化产权交易所、武汉股权托管交易中心、武汉农畜产品交易所、武汉城市矿产交易所和武汉知识产权交易所等专业创新交易平台。

在国务院于去年11月份下达“38号文”后，湖北就成立了整顿清理工作小组。湖北省金融办一吴姓科长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称，公布的整顿清理名单中没有一家湖北的交易所，“我们省10家交易所的材料都已经按要求上报给国务院，经审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同时，他也向记者透露，湖北不久将会就此召开一次会议，“省里会对此事定调”。

/华南/

规避风险 各地整顿复杂程度不一

每经记者 闻殊 韩祯 李亚蝉 于垚峰 刘功武发自广东、江西、湖南

广东：百家“山寨”交易所谋出路

2月7日，广东汇金贵金属交易所的一名高管向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自从国务院下发‘38号文’以后，为了规避整顿的风险，我们便不再做有关黄金的业务。”此前，这家交易所在网上宣称其为“中国第二家金融类贵金属交易所，除上海黄金交易所以外，国内唯一一家注册行业分类为金融类（J7190）的贵金属交易所。”

记者发现，像汇金交易所这种主动转型或关门大吉的黄金交易所不在少数，也是广东此次清理整顿的“重灾区”。

广东贵金属交易所等多家上海金交所会员单位向记者表示，元旦后陆续接到广州多家 “山寨”黄金投资公司的电话，要求以参股、合并、兼并等形式合作，天津贵金属交易所会员单位正是其中主力。

据了解，天津贵金属交易所在广州的各级会员单位有40家左右，维财大宗贵金属交易所的会员单位约有10家，其余各类违规操作外盘、“盘中盘”的黄金投资类公司有40~50家，广州市内被“清理”对象总计100家左右。

这100多家“山寨”公司的未来出路基本有两条：一是寻求与正规黄金投资公司的合作，走被“招安”的道路，全面改组业务，只做合法合规的上海金交所、期货交易所业务；二是在进一步的整顿政策到来之前，继续靠白银等业务生存。

文交所也是这次清理整顿的重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了解到，早在去年3月份便处于停牌漩涡的深圳文交所事件目前仍未获得妥善处理。该所艺术品事业部一位工作人员在电话中透露，此次整顿的是文交所开展艺术品变相均等份额交易，南方文化产权交易所从未从事过该项业务，因此不在整顿之列。

记者了解到，广州市工商局已经先于省里行动了，该局已在1月份发布了 《广州工商注册关于报送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情况的通知》。

江西：各地忙报送工作方案

与广东相比，江西省的清理整顿工作似乎相对简单。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从江西省金融办获悉，目前，江西已经成立的交易所只有两家，分别为江西文化艺术品交易所和江西鼎盛贵金属交易所。江西省正在对全省范围内的交易所进行整治，要求按照国务院的相关规定进行整改。

2011年12月5日，江西文化艺术品交易所在其官网上发布公告，中止销售《蔡超财富1号》，同时对其交易规则、细则及各项规定进行调整完善。记者在江西文化艺术品交易所了解到，该所自2011年8月成立以来，《蔡超财富1号》在当年10月份作为江西文交所第一包进行销售，不过销售尚未完成，还没有进行二级市场的交易，就接到了国务院“38号文”，被迫中止发售。

“江西省已经成立的交易所原来都只是在工商部门注册，并未在省金融办备案，因此对于目前交易所的情况，我也并不是特别清楚。”江西省金融办副主任刘福林告诉记者。

但他表示，在接到国务院文件后，江西省政府就对全省范围内的交易所进行整改，各地应该是严格按照上面的文件精神来执行的。

另据了解，除江西文交所目前停业整改外，江西鼎盛贵金属交易所仍在运行。

湖南：整顿力度加大

在湖南查处了国内第一例黄金交易平台涉嫌非法经营案后，该省对各类交易场所的整顿力度在加大。

2月8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从湖南省政府金融工作办公室获悉，目前省内各市、区正在开展相关工作，等清理整顿结果出来后，将会通过湖南省委宣传部统一向社会公布。

长沙市各类交易所在湖南各市、区中，所占数量最多，发展速度也最快。据长沙市政府金融证券办公室相关负责人介绍，长沙市正在对该地区的各类交易所进行清理、整顿，结果尚未出来，目前不便向外界透露具体情况。

同时，福建省政府也发布了《关于印发福建省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工作方案的通知》，明确工作重点为统计申报、调查摸底，集中清理整顿，要求在2012年底前做好清理整顿工作。

/西部/

各地政府应声而动交易所分化求生存

每经记者 刘林鹏 发自四川

近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获悉，西部各省区政府已应声而动，纷纷对本地交易所的情况进行摸底，并制定相关细则，加快整顿步伐。以四川省为例，该省已根据“38号文”制定出整顿细则，正在报批。

记者调查发现，西部地区的交易所的阵营已开始分化，有的选择停牌观望，有的选择回购份额，有的选择修改交易规则，还有的选择继续发售新产品。

整顿先要摸清家底

国务院发布“38号文”后，西部各省区政府已应声而动。

资料显示，陕西省艺术品交易所早在去年11月24日，便发布了一份关于“历史重量”资产包中签资金退款的声明，可谓整顿一例。

四川省金融办的一位知情人士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他们以国务院“38号文”为蓝本，已经制定出了相关细则，目前正在报批。

云南省金融办的一位知情人士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省里对此次交易所的清理整顿工作很重视，金融办正在对全省交易所的情况进行摸底。

交易所阵营分化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调查发现，目前，西部地区的交易所阵营开始分化，有的选择停牌观望，有的选择回购份额，有的选择修改交易规则，还有的选择继续发售新产品。

陕西艺术品交易所选择了退款，而昆明元盛文化产权交易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元盛文交所）选择继续发售新产品。昆明泛亚有色金属交易所今年2月3日在其官网发文表示，支持并配合云南省政府做好清理整顿工作，不过该所的交易业务也在继续进行，公开报道显示，重庆金融资产交易所做市商制度已经取消，其他业务都在规范之中。

观点

地方利益恐成整顿最大阻力

每经记者 裴文斐 刘晓杰发自上海、湖北

针对此次交易所清理整顿风暴，武汉科技大学金融研究所所长董登新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采访时称，整顿与清理 “必要且刻不容缓”，因为“有些地方交易所的管理十分混乱，有些现货交易变质为远期或期货交易，有些还存在内幕交易、市场操纵现象，还有一些过度投机，甚至成为变相的民间赌场”。

他还认为，在这次集中整顿清理后，政府部门对交易所的构成主体、组织形式、股东标准、审批程序等方面都应提高门槛，加大监管力度，“到底什么级别（的交易所）政府可以核准，主管部门到底是证监会还是工商系统？在准入、规则和监管等方面都需要作出制度性安排”。

董登新还建议称，中央政府对于区域性的交易所应该放权，“可以实行中央注册、属地管理，在中央和地方进行双层备案，地方政府结合各地实际予以管理，但是绝对不能各自为政，必须接受统一的督导和监管”。

全国贵金属交易和文交所遍地开花，或多或少都闪现地方政府的影子。但“38号文”明确指出，从事保险、信贷、黄金等金融产品交易的交易场所，必须经国务院相关金融管理部门批准设立。

业内人士分析，此次整顿力度虽大，但是最大阻力或来自地方政府。

“官员政绩、地方利益，恐将成为此次整顿的最大障碍。毕竟一建交易所，集中的市场马上就可以把资源吸引过来，正好迎合了各地要建金融中心、要建市场交易中心的愿望。”该业内人士分析。

此前，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在地方金融工作座谈会上称，要坚持“谁的孩子谁抱”的原则，明确责任，确保金融安全和地方稳定。

“可是，谁愿意清洗‘自己的孩子’呢？”上述分析人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