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的教育

在申城的朋友，告诉我有些孩子，一直打电话朝他要钢琴等。这位朋友曾与我一起，给那些孩子上课。他内心颇为复杂地觉得，兴许在那些孩子看来，我们都能解决所有的心之所需。我们不敢怠慢孩子们音乐方面的梦想，但另一方面，单纯的物质给予，是否会造成持久的依赖。

主办方先前嘱托，我们的智力扶贫必须尽可能地少给予物质方面的帮助。可是面对孩子整天食不饱腹的境地，稍有的给予也较正当。只是需要做好定量的平衡。

在这之前，我在山西左权，一个深处在太行山间的村小，续承过我的公益行动。那时节，我们也是遵循着传导新型理念的原则，给封闭许久的山区教育，以滋润、以启迪。

孩子们的表现，让我心思暖软。感动每天都会发生。而孩子们面对突然来到校园的新老师，他们的雀跃与欢声，让我以为这个世界的纯真美好，从未摒弃。

而他们表达喜爱的方式， 总是会在早上进入校门的时候，怯怯地塞给你一支山间野花，或折叠成花样的纸条后，急急地钻进教室。

在青海大通县的那所土族学校，深秋的阳光不大温热地铺洒。每个中午，我们和着村里做礼拜的钟声，爬上山顶，在收割过的地里，吹着山风。孩子们在坡度很陡的山上，蹿上溜下，大声地招呼我们。

我们的任务是，花一周多的时间，给他们建立一所乡村图书室。我每天和同行者，埋头给捐赠回来的一些书籍，进行编码、分类、整理，以便于借阅。每每下课铃声没曾结束，孩子们抢着来到图书室门口，探着脑袋，意图拿到他们喜欢的书。

于他们而言，从未有过这样种类齐全的阅读书目。我停掉手中的工作，看着他们密密地挤在书架前，保持安静急于读书的样子，一点点欣慰遍布通体。

刘向说，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我真切愿望这些对于知识饥渴的孩子，能永葆学习的劲头。后来，我去了广东粤北的一所小学。在那里，我得到的感动照旧如此。

那边孩子成长的环境，如同许多地方一样，在市场经济的大潮面前，也在发生裂变。

男人们都去沿海的一些企业打工，剩下的女性和老人，整天沉寂于六合彩的美梦中央，赌博风行。

于是，孩子的成长空间面临着许多风险。我不知耳濡目染之下，多年的教育能否具有免疫功能。同行的友人去山上采摘野果，我因身体稍恙，就和孩子一起。每天天色未明，有孩子抱着柚子，站在我们休息的教室门前，这是他们表达对于老师喜爱的共同方式。

梅塘镇的唧筒每天都会响起，我们建立的图书室如期完成。临走的时候，孩子们哭了，很伤心。其实对于父母长期没有爱抚的成长历程里，这些孩子的内心，长久处于寂寞。

也是在去年，我们在广西天等县，那所靠近越南边界的小学，给予了我们实施爱心的机会。和我走过的许多村子类似，这里的村民，生活大多穷困。孩子们都有一个固定的标签：留守儿童。整所学校90%以上的孩子，其父母都在外做工。

直到现在不能忘记，落日如微醺的泪滴，慢慢落下。我和孩子们在水稻田边，走着。那位叫兰兰的孩子的鞋底，早已断掉。她拉着我的手，轻轻唱刚学的歌曲。

我们选择在周日，准备离开。孩子们早有所料，来到学校，伤心地围拢过来。车辆穿过整个村子，站立在校门口的孩子，不停哽咽。

有段时间，我有深深的自责和叩问。对于这种公益，在短期的时间里，建立乡村图书室，的确有所裨益，但也不可避免地，对于孩子们平静的生活，会造成或大或小的涟漪。

然而，即便如此，面对乡土教育的轻飘与薄弱，我们应该继续。德雷沙修女说，爱不能单独存在，它本身没有意义，爱只有付诸行动，它的价值才会彰显。

如今，每天受工作所囿，没有机会深入社会肌理，再度为孩子们做些帮助。也许，有那么一些天，我会继续上路。总有一些孩子，会永驻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