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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厚街镇农民工的故事

每日经济新闻 2010-11-12 16:40:03

胡廷鸿


  经常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何来认识记者这个职业。依稀记得还未走上记者这条道路的时候,唯一的印象是记者很“累”,但当时对新闻的理想还是有的,以至于很乐于去做这个行业。除去在别人眼中“高尚职业”这层因素,至少曾很享受“比别人多知道一些事儿”这种优越感。

  确实如此,因为要采访或者深入到平民大众中去,抑或是要时常去接触一些企业、专家,所以作为记者懂得比常人多,接触的人也较多。但在接触诸如抱怨、哀叹、谩骂等此类采访情绪后,常有一种悲悯式的感慨。而这种感慨又因为新闻的客观性不能出现在新闻作品中,以至于在新闻的背后,完全是不同的两种心境。有高兴的,不高兴的,也有十分有趣和搞笑的,人生的百态和人物角色都集中在“采访”这部电影之中。
 
  一直以来深受《南方周末》知名记者傅剑锋的写作态度,他说,记者要用温情的笔触去记录这个社会。的确,当我们以记者的身份走进别人的酸甜苦辣的时候,我们能做什么?既不能拯救,也不能袖手旁观,唯有常怀宽容之心记录下来种种影像,让自己和别人都能看到。

  记者有时候很压抑,但也很有乐趣,比如在采访中遇到的二三事,细细体味,别有一番体验。今一一道来,以飨观众,权当饭后谈资,可一笑而过。

  上月,因为要采访东莞家具企业的缘故,便出差到东莞的厚街镇。厚街是东莞家具产业的主要集中地,有中国家具出口第一镇的美誉。

  上午11点左右到达厚街,一出汽车站,便感觉一头雾水。初次到这个空气中充满各种污浊气味的工业小镇,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汽车疾驰而过时扬起的灰尘。匆忙掩鼻而过,深深的闭气良久,方才呼吸,着实难受。

  厚街本来只是中国无数小镇中的一个,如果不是大量制鞋、家具等轻工业企业聚集,厚街不会吸引大量来自四川、河南、湖南等地的民工到此。来之前,以为在周末会看到一批热闹繁华的景象,但实际上街上的人并不多。

  由于第一次来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一种找不到北的感觉。由于事先决定要去厚街国际家具城,但并不知道它在厚街镇的什么地点。

  正在路边琢磨,一个年纪30多岁的人骑着电动自行车过来,“老板去哪儿?”

  “去厚街国际家具城要多少钱?”见这人过来,便知道他是一个在街上拉客赚钱的“车夫”。

  “10块钱,”见我不作声,他赶紧说,“老板,那地方有点远,10块钱已经够便宜了。”

  由于担心被骗,起初对他还心存戒心。谈话中听出他略带四川口音,心想原来是老乡。便用家乡话问:“你是四川人?”

  “我是四川成都的?”那人一听我用四川话,赶紧用成都话回答。

  电动车后座很宽,上面加上了皮垫子,由于价格便宜便上了这个四川老乡的车。

  他说他叫陈志军,来东莞打工6年了,现在一个人在这边。老婆孩子都在成都老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家看看妻儿老小。

  坐在他的车上,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载着我在大街上一边和我说话,一边狂奔。正是中午时分,镇上的人很少。他说今天是周末,镇上打工的人都到街上玩耍,已经够多的人了,平时根本见不到这么多人。

  他说:“现在很多打工的民工都回家了或者去其它工资高的地方了,很多工厂找不到工人。”来之前,就知道东莞从去年就开始出现民工荒,这是08年经济危机后东莞出口加工企业遭受的又一个产业困难,这已经是珠三角出现的一个前所未有的现象。

  但没想到半年之后民工荒现象并未缓解,反而随着出口订单的回暖有所增加。

  对于一个农民工来说,根本不关心“民工荒”问题,他们关心的工资太少了。如果工资低,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会考虑辞职不干或者去江浙一带。

  陈志军说,工厂工资低,加班时间有多,赚不了钱。“最赚钱的就是骑车拉客人。”他说只要工厂不开工,就跑出来拉客。但由于广东禁摩,只好骑电动自行了。

  “为啥子呢?”我好奇的问。

  “生意好的话,我一天能挣二三百块钱,比打工强多了。”他说。

  他还说,虽然白天不准开摩托车,但是一到晚上,摩托车就像从地理冒出来一样满大街都是。

  见我满脸疑惑,他好像有点欣喜。“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晚上出来的摩托车都是拉小姐的?现在小姐出去做性交易都有专门的车迎接送。只要给司机抽层就可以保证安全。所以现在很多打工的人白天上班,晚上就出来拉客。”

  他说,他也是经常做卖淫女的生意。但是现在东莞扫黄很厉害,出来做的人少了,晚上生意也少了。他听一个老乡说,福建厦门工厂工资高,那边不禁摩,而且小姐并不比东莞这边少。在老乡的劝说下,他准备过段时间去厦门。

  “听说做小姐的都是一些工厂做工的女的?”“都有,工厂打工哪有做这个生意来的快嘛,我们厂头不少女的现在都不上班了,专门做这个。”

  “你一个人出来打工,那你不上班时间都做啥子呢?”

  “喝酒、打麻将啥,没得其他事情做,只有打牌耍了。”他说,平时闲暇的时候,就去厚街镇的广场上耍,广场上有各种文体活动。他说有唱歌跳舞的,有玩杂耍买跌打药酒的。。。。。

  “还是喝酒打牌最安逸。”

  “你一个人在这边,没得老婆孩子陪,你习惯不习惯?”我又问。

  “啷个不习惯呢,这么多年了都习惯了。”

  他说,他原来当过兵,胆子大,不怕打架,脾气火爆。“四川人都是不怕,我一对一单挑从来不怕,有一次几个人把我围起来,我都不怕,最后把他们都放倒。”

  说话间,他颇为得意。他接着说,有一次因为迟到半分钟,就被女管理发现扣钱。为此,他和工厂一个女管理吵了一架,最后那个放言要叫人打他。“我才不怕,敢打我,我就让她消失。”

  他说他就是这样一个有几分地痞流氓气的人。他还说,他有时候他会背着老婆出去找小姐。听他这么一说,我有点惊讶,或许对大多数出来打工的人来说,出去鬼混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万一被老乡知道,闲言闲语十分难听。但我就是不让他们晓得。”

  他还给我讲了很多他打工时候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讲,也许因为我是他老乡的缘故。

  但对于一个背井离乡,打工挣钱回家糊口的民工群体来说,他的确算是一个“个性”十足的人。不过,仔细想想,民工也是人,也有他们的圈子,有他们的喜怒哀乐,甚至有他们的生活方式和追求。

  有时候在思考,农民工是否是一个弱势群体?是一种地位和财富上的弱势,还是一种精神上的?现实是,在很多民工聚集的地区,他们生活在简陋的棚户房里,没有电视,没有娱乐,没有城里人的感觉。他们希望拿到高工资和轻松不加班的工作,但似乎不太可能。

  不容忽视的一个情况是,社会对农民工精神和感情上的关怀甚少。没有人去管他们的来来去去,他们仍旧在自生自灭的甬道中穿梭。除了出卖自己的力气,他们好像没有丝毫上升的空间。

  若干年后,他们便回到自己老家,落叶归根,仅此而已。

责编 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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